台儿庄古城：边 河 （古运河）

        “某种花必须与某种人共赏，某种风景又必须与某种女人共览，雨声如果要欣赏的话，也必须在夏日躺在深山寺院里的竹榻上欣赏。”

        有一座古城可以成为美文大家林语堂发现与某种人、某种女人在某种地方欣赏某种花、某种风景以及雨声作出最佳注释。

        每一个来过的人都说那是台儿庄古城了。不过，雨声无须只是夏日欣赏。台儿庄的雨随时随处，躺着观雨、站着观雨、坐在船上观雨，船妹子边摇边唱的《台儿庄小唱》，于是青丝一样的运河水有了筋骨，像一条跳跃的鞭子，甩打在运河两岸。运河南岸纤夫村，几只土狗围着几个不拿手机上微信的女孩叫起来，好是《边城》里的翠翠。水里的野鸭子探出水面看看，漾开的水文是女孩的矜持的笑靥。

        台儿庄于南北方的分野间，临齐鲁、类吴越、濒大海、通秦晋，大运河在这里绾结成文化之线。台儿庄有孔孟之礼、楚越瑰丽、秦汉之风。徐民伟说：“还有行舟之韵、商旅之情。试想，作为水陆交汇的大码头，漫漫古道，迢迢旅程，其中会演义出多少传奇，这就需要酌一杯清茶，去慢慢地品味了。”楚国封地庄园里的漆器为台庄染上厚重浓丽，想必是《芈月传》里的芈月公主捧来的。偪阳城下的遗落不屈的意志,悄悄生根发芽，樯橹竞发的运河流淌繁庶辉煌，台儿庄大战重新拾起勇气与胆略，而重建啊，一切复活起来。而从始至终见证这一切的有台儿庄运河，有二千七百多年前的偪阳人工运河，那是从后推向前，从前冲刷至今的生命之河。

        一条运河四季升腾水汽、雾气为道昇酒坊酿酒送来最好的热度。这里的湿气涵养皮肤，北方的小姑娘刚刚来到脸上会不舒服，一时无法适应，像刚到纺织厂的女子时间稍长皮肤白了、嫩了；不过，没有溽热，蝉不会滋滋啦啦叫，青蛙也不敢叫，《乾隆巡游台儿庄》演艺活动里的皇帝让它们想起了数百年前的金口玉言。不担心热一股脑裹住你，不会烦躁，运河边戍楼引来九天的凉风，急催的颦鼓不在响起。巡河的船从参将署出发，守护夏日台儿庄的清凉安全。欸乃的摇橹声，是船橹与船耳鬓厮磨的欢歌。

        花错落序接。从天上到地上，天地间起着有过渡作用的花香。天上有云做的花，蓝色是通明的幕布；晚上有用星星和月亮铰出的剪纸花。花香及花香一样的美好处处:箭道街南端的紫藤，为春的小楼披上紫色羽衣。大衙门校场的青铜及黄铜箭锈蚀为土，为紫藤提供养分，所以枝藤灵柔而又坚韧。月季花，季季流香，玫瑰花在云南花G饼，蒸熟了，像熟了的爱情躲起来等着有心人品尝。古城没有种玫瑰花，不过有拿着玫瑰花和玫瑰花一样的女人和玫瑰花饼。香樟、松柏，新鲜的香。秋来有桂花，关帝庙两棵，天齐庙东南一棵，全城香遍。况且还有零零星星的几棵分布在你漫不经心的时候可以发现的地方，桂花坊的桂花酒在中秋透瓶香，醉倒了泰山庙的夜叉，醉倒了马王庙的马王爷。

        看雨在谢裕大茶行，于藤椅上泡上一杯茶，人在茶水之中舒展。闭上眼，心意伴茶叶酥松，随热气弥漫逃逸到汪塘的水渠，流到运河。喷水的天下第一壶让你醒来，一杯茶叶泡好了，抬头是雨声挂在青灰色的瓦檐，雨从石板一样颜色的空中倒下，那是茶冲进茶杯。古城是一座承受雨，雨化水，炙烤雨水，天地同煮，无我一心。在此时，游客是一枚渐渐舒展熨帖的茶叶，是一滴快乐的雨，时而挂在喉腔，时而溶于茶水。

        看雨在大衙门街枣庄辣豆腐店。雨滴阶前，心在杯盘。用心做好，“‘千咕嘟豆腐万咕嘟鱼’，说的就是想要豆腐入味，那可得耐着性子，用文火慢炖，待锅中的豆腐入味收汁儿，……。”“要做辣豆腐，自然离不开辣椒，这个辣椒也是有讲究的。将整个的辣椒水汆过之后剁碎，然后放到油里炸出金黄的辣椒油，待辣椒的香味炸出来之后，放上水，倒入切成小方块的豆腐，加上食盐，大火烧开后炖上十分钟，待辣椒和豆腐的味道完美融合。”“炖好的辣豆腐撒上切碎的蒜苗和香菜，白嫩的豆腐、鲜红的辣椒衬着绿色的菜叶，颜色鲜艳亮丽，闻之。”枣庄辣豆腐的味道是古城的味道，温顺质朴，无低眉顺眼，有刚健无媚气，香辣扑鼻，入口即化、香辣爽口、唇齿留香。

        郁家码头是古城的外滩，迎来送往，见万般苦乐。乾隆在此登岸，帝王师翁同龢写日记说台儿庄鱼像蚂蚁一样多，禁烟大臣林则徐从济宁乘船路过，运河两岸挥动幅军起义十万幅头巾，捻军张乐行部攻陷过台儿庄，才子佳人在兰婷书寓无语凝噎，贩夫走卒为生计风餐露宿，历史学家谈迁写下《中秋台庄对月》，至今传颂：“风帆顷刻入东齐。林影萧疎乌已栖。景切玉壶方待兔。木飘金粟亦名犀。白榆历历明天上。锦鲤双双慰济西。……”《峄县道中》：  “峄山供远画。翠色早归来。市羡人人赴。涛奔岸岸回。鲁风想未替。越客意相推。谁托孤桐质。焚余更异材。”

        山东人闯关东，台儿庄人列外。台儿庄古运河两岸的人们下上海。光绪末年，漕运废止。那时台儿庄火车站还没有开工，台湾新党郁慕明先祖从这里到上海经商，解放前后辗转至台湾，一百三十多年后郁慕明主席来古城，在郁家码头书写郁家码头记，石碑像回家的游子毕恭毕敬树立，等待拜阅郁氏族谱。码头新近树立了世界遗产碑，一对对男女合影的最佳处。他们相信爱情像世界遗产一样值得珍惜，“爱情也可以申请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

        “与某种女人共览”的地方还有万家大院四百余年的银杏树。那是台儿庄的曾祖母，古城的保护神，她温暖慈爱的荫庇着。他们是来告诉曾祖母答应他们已经走到一起来了。银杏树叶点头，是曾祖母说不出的喜悦，有多少片树叶，就有多少个深情祝福语期盼。

         “与某种女人共览”在大衙门街驿站广场的糖画摊，麦芽糖像热烈粘稠的柔情蜜意。一男一女要了蝴蝶双飞、龙凤呈祥。作糖画主人向他们讲起了台儿庄古城爱情故事：二百多年前，台儿庄台府的小姐在绣楼眺望大衙门街，远远地看见浇糖人的花姓后生双手上下翻飞，穿花蝴蝶似的“画出”了杨宗保、穆桂英，不禁“啊呀”一声叫了好。花姓后生循声望去，二人目光相对生情，后来丫鬟当红娘，二人偷偷约会，情定银沟涯月老庙。台家小姐还不顾“出了这大门你就不是台家的人”的威胁，毅然摘下朱钗珠翠，与心爱的郎君在街上浇起了糖画。

        糖画摊位所在地方就是当年台花两人买糖画的地方。这里让爱情更加甜蜜。来自江苏省和广东省的小夫妻续写着糖画一样的爱情。

       “在运河看见爱情，在世界遗产碑前海誓山盟，在糖画前蜜意柔情。”林语堂说：“某种风景又必须与某种女人共览”，风景再好，实则心情好。台儿庄古城是“某种风景”最好的地方，心情会好，可以与“某种女人共览”。   

        说好写文字不引用名言，说好到任何一个地方绝不带手机发微信。在边河，我们忘了，美文大家林语堂在几十年前写下的这句名言像是为台儿庄古城而作。默念“某种花必须与某种人共赏，某种风景又必须与某种女人共览，雨声如果要欣赏的话，也必须在夏日躺在深山寺院里的竹榻上欣赏”，若是沈从文来到这里会不会有《边城》姊妹篇。我想他是做不出来的，纵使文思再好，没有对古城的诚挚眷恋，没有对古城的了解，是写不出来的，作为匆匆的游客，只好寄希望于边河本地人了。

        行程结束，还是说说边河的由来：台儿庄古运河于鲁运河最南端，在南方北方分野处，是李清照与辛弃疾写成的宋词之河。古城，为河边的城；运河，为城边的河，此之谓边河。 （时培京）

                                                                                                                                    （古城台儿庄网社教部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