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作品读】“将朴素的心情温习一遍”(外二章)“将朴素的心情温习一遍”(外二章) 时培京
用朴素的文字,“将朴素的心情温习一遍”,素琴奏出朴素的诗情与情感。龚安明的诗集《风动心弦》,是一曲弦拨动风,并与心共鸣的崇高之章,和动了诗歌最美的声音,重温并拷问乡情、诗情、人情,恰如在他《白露》诗所说凝结了“前世晶莹的露水。” 台儿庄运河边芦苇于风中“白露为霜”,一束坚强的小草从《诗经》旁逸斜出匍匐、植根。《风动心弦》有诸多草木,蹑足《诗经》多识草木之名传统。台儿庄古运河边的芦花、莲,山地的梧桐、油菜、紫薇、桃花、麦子银白的花,房前屋后的牵牛花、爬山虎、柳、石榴、槐花……台儿庄是他的“吾国吾土”,莲是诗人清洁自我精神、重返传统家园的回溯之舟。在“寸草”之中兴起对往昔乡情及传统生活方式的怀恋。这集中体现在第三辑《寸草传神》。《五月的槐花》,表达了对乡村生活的依恋与眷顾,虽然忙碌地只有从市场来的槐花,这不妨碍“牵动着我的记忆”。《窗外的树》摇晃着老家的梧桐树的影子和槐花的芬芳,《冬日的垂柳》“威逼叶子离家远行”,触动诗人想起从乡村来到城市。在《我听见麦子唱歌》,诗人怀念“车来人抬 石磙碾压……”,科技解放了肌肉,魂魄却迟疑起来,有了一层层致密的隔膜。在想念往日繁重的农忙时,回到了“在仓室里全体集合”的时代。广场上“栽植的草皮似乎不服水土 / 始终营养不良”,所以园林爬进了城市;在梦中,乡野村庄爬进睡枕。生活在城市的诗人无奈于周末回到老家,在自找的繁重的体力劳动之中稍感慰藉,于返回的路上酝酿的诗,并在石头与水泥覆盖的不让大地呼吸的城市敲打文字,是蚯蚓钻入泥土,是秋虫寻觅蛩音,是向光明攀爬的牵牛花,是涛沟河野凫搅动的水纹…… 在第四辑《岁月印痕》,诗人不在书斋吟唱。在《鲁甸,不怕》,“怀孕7个月的孕妇”安然无恙,孕妇象征灾难孕育美好,在灾难肆虐之前我们就已经准备和他不断地周旋下去;没有割心裂肺腑的阵痛,就没有“一句底气十足的话”:鲁甸,不怕。《农民工的午餐》,依然有老家的煎饼,远眺别处,心系家土,“将朴素的心情温习一遍”,朴素无华的句子将白开水般的常见行为转化为诗意表述。《工地上的塔吊》写出了建设者的担当与从容。《建筑工》、《扫街工》、《搓背工》写底层之诗作“都无须掩盖 无须压抑”,浸透着贴地匍匐的心,发出最诗意的欢呼与关爱。正如《中国文学》主编明杰所说:“关注现实是一个诗人最起码应该具有的道德标杆。”著名诗人、《时代文学》执行主编任立说龚安明是“虔诚的歌者”。 第二辑《行走四季》。天地有四季,人情有冷暖。冷暖是偏义复词,人情还是暖的多,指向暖。心永远在《立春之后》,随时于整理集结过的心情出发,《春雨》滋润,成熟于《秋雨》,增益其所不能于《雷雨》,《在八月,我被花香俘获》,在《白露》凝结“前世晶莹的露水。”本辑提及“大风”,“冬日寒风”,催化氧化作用的“春风”,《鸣蝉》相合,裹着《伏热》一样让人窒息的热情,风动了心弦。 我想以第一辑《乡土亲情》来说明诗人朴素的文字及其文风。风中吹来泥土腥苍黄的运河水的味道,低头看到的不是深绿绸子一样的绿,不是凝噎不动的绿宝石的绿。这样的水体是洁净的健康的,深绿则是水流不畅、浮游生物过多以及有垃圾污水的原因。好了,以诗人生活之中的运河,以养育他的透体明澈生动新鲜不腐的运河水来,比喻诗人龚安明的诗风最为适合。 诗人有自己的风格(不是臻备的),有自己的面目(所有的诗人都需要突破),敢于说出切实感受,并用属于自己的语言表达出来实属不易(各有各的方式)。诗风的形成是诗人品格的现成,诗品即人品,在龚安明身上体现了高度的统一。《乡土亲情》24首诗,写母亲,写运河,写古城,写船闸,写故乡小路,写田地黑泥,写炊烟,写玉米皮、写石碾,写祖坟。《空旷》的语言从容不迫,悲凉寓于中,更多的是感激,“种地为生的父亲/视田里的庄稼 与他的子孙一样。”他从父亲那里“温习”深爱土地,诗人继续写道:“一年四季 遇到旱涝风灾 / 就像他自己得了病痛 坐卧不安”,写出对土地的情深至浓至性,是诗人对土地深爱最具有冲击力具有求新意识(在传统的朴素的情感之上)表达。我们想到了艾青在《我爱这土地》所写:“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土地若是遭遇了病痛,就像诗人自己得了病痛“坐卧不安”,诗歌是他挚爱的土地,如果诗歌得了华而不实、哗众取宠、油滑卖弄、炫耀技巧等等病痛时,诗人也会得了病痛,治疗的药物会是一本诗集,名字叫做《风动心弦》。 母亲和所有母亲所蕴含的意向是诗歌永恒的歌咏。在《母亲的白发》,诗人写道:“我愧疚自己能力太差 /至今还让古稀之年的父母 / 在老家 守着那片田地。”诗人是没有能力在城市赡养父母么?老家的父母不愿离开老家,就像诗人不想离开他朴素的诗歌一样。还是以诗人《炊烟的味道》之中的诗句结束,诗人的诗歌也需要不“断翻炒”: “炊烟中蕴含的那份温馨 却在锅底里 不断翻炒 ” (《风动心弦》,龚安明著,团结出版社,2015年9月)
1.以敦厚的诗为乡村命名 ——读《雨润花开》
脱掉土里土气的铠甲 在树上得道 羽化 摆脱等待的漫长禁锢 枝头上活跃着快乐 ——龚安明《蝉鸣是汗水的和声》 今夏割麦砸豆时节,我与他微信视频,说是要组织一次采风。“我在老家收麦,见面再说。”我知道他每年都会开车回家,发微信,以镰刀收割小块地头的麦子,收割炸裂的豆子姑娘,收割植物金黄的小米,收割锅灶上的亲情,收割年长者快要淹没的老古语,这与诗无关,总会有诗像潮湿侵上墙角,像阴冷于背凉处相渥,雨与风与雾令乡村安然沉静。 《雨润花开》是乡村归位的诗,诗移位于乡村,是献给乡村的歌谣,是“心怀敬畏,有常感能力的恐慌”“乐而不疲(龚安明《跋》)。”乡村古老祥和,龚安明的诗歌又一次让乡村新鲜润泽,在乡村与城里之间拉锯与争执。 《雨润花开》倾吐显明、敦厚的乡村意向。敦厚如“温顺地接受严格修剪爱抚”的香椿树(《两颗香椿树》),如“被动防御的路墩”(《路墩》),唱着“不知疲倦的欢歌”的蝉,作为开章第一诗,是一曲向乡村倾诉与自我言志的歌,“居高声自远”。村口“那些见惯冷暖的佛祖们轻摇蒲扇 在树下入静参禅”(《在村口》),高铁虽未经过古运河,却他看见了“在低空飞行”的“一条长龙”(《高铁御风》),“一处民俗留存的记号叫土地庙”(《高度》),“卸下多余的负担”的夏雨(《夏日雨后》),“思凡的圆月”(《醉卧城头的明月》),“无法复制的城郭”(《错过》),“找不到一位尊贵的亲戚”的狗尾巴草(《狗尾巴草》),“屈身峡谷”的青檀(《青檀神韵》),“渐渐失血的玉米”(《悲悯》),“暗香袭人”的桂花(《征服》),“失色”的棉絮(《从容》),“苦苦修禅”的银杏树(《吴寺银杏树》),“额头的皱纹与解冻的土层一起”舒坦的麦苗(《亲亲麦苗》),“相亲相近”的野菜(《野菜》),“占山为王”的山风(《山风》),“扮作飞雪”的杨花(《风吹杨花》),“装满奶液”的祥和庄园(《在祥和庄园阅读春天》),“剧情清澈纯净”的四月阳光(《四月的早晨》),“温情的微笑的松针”(《四月的松针》),“免费的快递员”喜鹊(《喜鹊成群》),钓起时光的垂柳(《垂柳》),“打探尘世的疾苦与幸福”的槐花(《槐花语》),“追随金身罗汉”的麦浪(《麦浪涌动的笑声》),“胜过世间伟丈夫”的女贞树(《女贞树》)……作为江北水乡乡村风物,诗人带着赤子赤心:“像宠物”的船(《在台儿庄运河大桥》),“酣睡未醒”的双龙湖(《寻幽双龙湖》),“用信念取暖”的残荷(《冬日残荷》),“捧读古老经卷”的芦苇(《从容》),“丰沛的乳汁喂养一个村庄”的古运河(《一条温暖的河流》),“被动稀释”的土琵琶(《乡音》),“装填一种风骨和品德”的荷(《荷塘之上》),“湿地的望族”青莲蒲草和芦苇(《游台儿庄运河湿地》),与仙境“做一次切割”的双龙湖(《入梦双龙湖》)。龚安明的诗歌承续中国传统诗歌的温柔敦厚、言志言情,以节制舒缓的语言、境界书写了与现代工业“背道而驰相去甚远”的乡村哀鸣而又自强的诗歌。 “广场边的油菜地”在突破干冷的水泥与钢筋,突破冷暖炎热,作者看见,并且相信“这是一场阴谋 ……总是躲躲藏藏的雨 ……落下”,“自顾自地持续抒情”(《给一场雨命名》),雨学习诗人以自己的鼓点以自己的情绪与态度,像蝉高声歌唱,“在淋漓的天地间”“拖着不知疲倦的乡音”,像香椿树“温顺地接受严格修剪爱抚”,像“被动防御的路墩”,乡村从来不设关隘,不舍柔情,乡村温柔,诗意敦厚。 《鹌鹑》亦然可以看成作者的暗喻:“我和地里的庄稼都没长大”,诗歌没有长大,乡村古老,新农村如百荷园省下的荷花亭亭净植香远益清,“站在满地青葱的记忆里 那一次我和猎物都成了落汤鸡”,猎物是什么,是诗歌,是失落的乡情“在身体里抢占地盘疯狂地攻城略地由内之外肆虐危害”,在他看来,乡村是有希望的,唯有用明亮、正大、温暖、坚韧的诗歌抵御衰败、颓丧、芜杂、荒晦。 作者对乡村和诗歌“心怀敬畏,有常感能力的恐慌”,在自写《跋》写道:“乐而不疲”,因为“脱掉土里土气的铠甲 在树上得道羽化 摆脱等待的漫长禁锢 枝头上活跃着快乐”,与香椿树一起“温顺地接受严格修剪爱抚”,与乡村的蝉一样,找到了“ 一幅古老的药方 将遗憾渐渐驱散”(《错过》),蜕变,著色,振翼,“在深秋 大器晚成”(《桂花颂》),高飞,渐进于诗的至境臻界,莎士比亚说过:没有思想的文字进不了天堂。诗人从未离开过乡村——乡村就是天堂的模样:我们期待着。 (《雨润花开》,龚安明著,团结出版社,2016)
2.在十月,陷入一条大河 河水渐丰
在十月,雨季等待来年,大河丰沛,每一只鱼像浪里白条翻腾。在十月,云聚,不再有生命里的大水,雨落,一滴水挣脱植物纤维的纸张;在大河,浣洗汉字,淘洗眼神,云聚、雨落、诗成、意满。在十月,诗人和读者重新陷入《云聚雨落》,陷入一条大河。 “用水面的氤氲 |吐故纳新 。”(《秋水》)这是诗人对大河的深情歌唱。以下的诗句(见《秋收秋雨》),可以看作是诗人的秋雨,这是大河推进的步伐,同时也是我们对诗人的期许: (《云聚雨落》,龚安明著,团结出版社,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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