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润心灵】经年后，往事都是笑谈

经年后，往事都是笑谈

柳萌

        那是个绿盖田野微风拂面的春天，怀着极大的热情和希望，在几位乡亲陪同下，走向故乡寻找生我的老宅院。这时距我别乡已经五十多年过去，没有“少小离家”的冲动，却有“老大回”的惆怅，故乡这时于我，既是那般熟悉又是如此陌生。简直不敢相信，在外流浪多年，年逾古稀，还能回到生身故土。我的感情会有多么复杂，可想而知。

        故乡原是一座老县城。四面环水架桥通陆，在没有公路年间，宽广畅流的蓟运河，是唯一连接外界的通道。河流两岸芦苇茂密，春夏碧绿染目，秋冬金黄铺地；河里舟船穿梭往来，笛声橹声相合，灯火渔火相映，好一派北方水乡风光。这长长流水犹如温馨眠床，孕育了我的生命，更给了我童年无比快乐。

        我家老宅是三进四合院，在这座老县城不算显眼，却有着温饱人家的安宁。作为长孙自幼受到宠爱，自然养成无拘无束的性格，这种性格对于幼稚的孩子，家中长辈也许觉得并不坏，岂知，在一个有约束的社会，很难接受这种性格的人。因此，在进入社会以后我连连碰壁，吃尽了苦头，受够了磨难，那时，尽管不可能让我回到故乡，故乡却成了我孤苦中最大安慰。想想故乡的河流，我会觉得自然的美好；想想家宅四合院，我会感到生活的惬意。故乡和我家老宅，是在苦难年月里，支撑我生活的力量。

        若干年后有机会回故乡，明知亲人早已经移居城市，老家无一熟悉面孔，还是急切地想回来看看。流动的是人，固定的是房。我想，只要生我的老宅在，投入她的怀抱痛哭一场，消解消解多年在外的委屈、郁闷，我这流浪的孩子心里就会舒畅。

        抱着希望，怀着热情，我真的回来了，回到故乡土地。可是一切全都变了。经过天灾人祸洗劫，县城成了败落村庄，老宅早已无影无踪，我真后悔回来。不然，起码记忆是美好的，存留在童年的往事中，即使到老年总还会有感情寄托。故乡的沧海桑田变化，给了我极大的震动，可以说，是对我人生观的重新洗牌。我说什么呢？我又能说什么呢？沉默许多天，思索许多日，跟亲友闲聊这次返乡感想，亲友们听后轻松一笑，连点儿同情安慰话都没有，唉，开始懊丧，而后警醒，原来我特别看重的事，在别人眼里通通都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这并非是别人冷漠，而是自己过于在意，仔细想想，其实人生就是如此：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孟浩然）。无论童年多么欢乐，无论青年多么艰难，无论中年多么奔波，无论老年多么安逸，都只是生命的过程。

        这次返乡之行，是对于自己思想的梳理，让我懂得一个基本道理：应该比人存活更久的山河、建筑，都会因某种缘故容颜改变乃至消失，踉踉跄跄碰碰撞撞的人生，苦苦乐乐恩恩怨怨的往事，在浩瀚的宇宙间又算得了什么呢？不过是风中微尘海中水滴，作为个体连点儿踪影都不显见，何必再去纠结纠缠个没完没了。干脆，洒洒脱脱，愉愉快快，生活在当下，把每天都当作节日过，岂不是更现实更精彩。当然，作为跟时代相连的重大事件，从国家民族利益考虑，还是应该认真总结汲取教训，这绝不能轻易忽视和轻率忽略。我这里说的仅仅是个人往事。

        转瞬间，已经到了耄耋之年，心胸比之过去豁达，思绪比之过去沉稳，这是不是成熟不敢说，起码时光教会我，莫记来路如何，莫祈未来怎样，更要珍重的是当下，因为，当下比过去未来更珍贵。最宝贵的是时间，最公正的是时间。过去的事情，好也好，坏也罢，苦也好，甜也罢，对也好，错也罢，经过时间淘洗筛漏，余下的是快乐是淡定，这才是真正的人生。

        经年后，让所有往事都成笑谈，还自己一个孩童时代的纯真，多么好噢。

                                                                                                                                    （古城台儿庄网社教部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