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电影《上甘岭》主题歌《我的祖国》从上世纪50年代到如今,脍炙人口的旋律传唱了一代又一代,荡气回肠的诗句吟诵了一年又一年。当年,“词坛泰斗”乔羽就是深情怀念鲁南家乡的大运河的风光,才谱写了一支荡气回肠、久唱不衰的经典金曲。
“坎坎伐檀兮,宜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猗。”在远古民歌中,劳动歌产生的最早,鲁迅先生认为:我们不会说话的祖先原始人,在共同操劳得特别吃力的时候,懂得唱歌谣来减轻股肉的疲乏,来集中注意力。先秦典藉《吕氏春秋》有一段记载说:今夫举大木者,前呼“邪许”,后亦应之,此举重劝力之歌也。早在原始时代,凡“举重”,必唱“劝力之歌”。所谓“劝力之歌”就是后来的劳动号子。劳动号子,就是人们在体力劳动过程中编唱并直接为之服务的民歌,它的音乐坚实有力,粗矿豪迈,和劳动者关系十分密切,号子主要有五种:一是搬运号子,包括装卸、挑抬、推车号子等;二是工程号子,包括打夯、打硪、建房、采石等;三是农事号子,包括车水、打粮号子等;四是船渔号子,包括行水、打鱼、船务号子等;五是作坊号子,包括制作颜料的打蓝、盐工、榨油、制麻等。号子的领唱者就是劳动的指挥者,他用富于号召性的歌腔指挥众人的劳动,号子的结奏极为短促,歌词也比较单一,劳动者随着节奏调整身体的协调,作为一种语言艺术,劳动歌最突出的艺术特点就是它强烈的节奏感。如枣庄的《夯号》:“夯号拉起来呀,拽起来哎咳哟,哎咳哎咳哟,一溜三夯往前排哎,弓嚎咳,呀嚎咳嚎咳嚎咳。拉着拉着猛一松,为此拉车断了牛经,牛经断了搭草扣,夯辫子断了接根绳。”《走石歌》唱道:“使劲走哪,哟嗨!加劲蹿哪,哟嗨!走到前面咱吸烟哪,哟嗨!蛤蟆喜得张着嘴哪,哟嗨!刘海儿喜得切着牙哪,哟嗨!”《车水谣》唱道:“金锣响,嗓门痒。车拐飞,银水淌,庄稼吱吱长得响!”《祭灶歌》唱道:“灶君老爷本姓张,大号就叫张宗昌。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等到初一再下来,多带五谷和杂粮。”《浇碾脐》是一首求雨歌,由七个妙龄少女边劳作边唱:“七个大姐浇碾脐,浇的浇来提的提。轻风薄雨俺不要,麻杆子细雨十二厘。”《十对花调》:“俺说一来谁对一,什么开花在地皮?您说一来俺对一,荠菜开花在地皮;俺说两来谁对两,什么开花晒太阳?您说两来俺对两,葵花开花晒太阳;俺说三来谁对三,什么开花尖对尖?您说三来俺对三,辣椒开花尖对尖;俺说四来谁对四,什么开花一身刺?您说四来俺对四,黄瓜开花一身刺;俺说五来谁对五,什么开花过端午?您说五来俺对五,石榴开花过端午;俺说六来谁对六,什么开花像腊肉?您说六来俺对六,鸡冠子开花像腊肉;俺说七来谁对七,什么开花无人知?您说七来俺对七,苍耳开花无人知;俺说八来谁对八,什么开花不在家?您说八来俺对八,马莲开花不在家;俺说九来谁对九,什么开花手牵手?您说九来俺对九,眉豆开花手牵手;俺说十来谁对十,什么开花在水里?您说十来俺对十,莲蓬开花在水里。” 还有“咱提起微山湖哟!拉起夯啊!微山湖是个好地方哟!夯啊!一湖水明又亮哟!夯啊!金丝鲤鱼肥又香哟!夯啊!白莲藕瓜脆又甜哟!夯啊!……”
“广拓水驿万艘屯,漫卷舟帆桅樯存。东装西卸转输紧,南纳北收漕务纷。终日无休人语喧,彻夜不绝粮帮临。夕阳小艇能沽酒,三江风景到通门。”
繁忙的河运,遗留给今天的除了码头,驳岸以及大量传说故事外,还留下了具有浓郁乡土文化气息底层劳动人民的歌谣――船工号子。长期以来,大运河上的船民们在凌波踏浪、击风搏雨的航行中,也逐渐创造了具有鲜明行业特色的船工号子。运河船工号子,是运河帆船上号令船工进入劳动状态、统一劳动步调、提高劳动情绪的专用歌曲,俗称“船歌”、“河边的歌”。元明清三代,封建王朝定都北京,漕运进入了鼎盛时期。当时,每年运粮漕船两万余艘,首尾衔接十几里,伴随浩浩荡荡宏伟船队的,是此起彼伏,气势磅礴的号子声。打蓬、拉纤、摇橹、撑篙各种号子声响彻云宵,形成了“南来北往船如梭,处处欣闻号子歌”的热闹景象。台儿庄运河船工号子就是在这运河上被船工们世代传承,唱响起来的。台儿庄运河船工号子如歌如画,具有浓郁的生活气息和鲜明的劳动节奏,体现出了船工们的劳动动作和劳动情绪,伴随着船只从起航到收航的各种劳动场面。船工号子,是运河船工为统一劳动步调,增加劳动兴趣,提高劳动效率而创作的民歌品种,它是以家庭、师徒、互学的方式传承至今的。
船工号子多种多样,丰富多采,它与河道上的万家渔火、笙歌管弦一起,成为运河的一种特色文化。船工号子是船工们在劳作时的即兴创作,与劳作紧密伴随,其相关器具众多,包括漕运船及船上桅杆、篷布、橹、篙、铁锚、纤绳、定船石等。可以说,船上有多少道操作工序,便有多少种船工号子。船上常用的号子主要有起锚号、冲号、拉纤号、招号、缆头号、搅关号、撑篙号和摇橹号等,而且每种号子各有其作用。其演唱形式除起锚号为齐唱外,均为一领众和。船工号子种类不同,节拍也有所不同。撑篙号就有快拍和慢拍之分:逆水行舟时需用力撑篙,而且撑篙的节奏要加快,所以就用快拍号子;顺流航行时船只行驶平稳,撑篙不需太大力气,节奏也无需太快,便可用慢拍号子。唱号子一般需要一领号者,待领号者唱出,其他人随之应和。领号者要根据船舶行驶状态,掌握号子的轻重缓急,以调动大家的情绪,把劲往一处使。唱号者不但可以边干边唱,也可以不参加劳动,站在船上专司其职,船民们称此类号子为“甩手号”。当船舶行驶到船多、人多之处,哪只船的号子响亮有力,气势不凡,引人注目,哪只船的主人便会倍感荣光与自豪。因此,号子也便成了船主实力的一种标志。比如,起锚号是在铁锚久拖不起时,船工用力拔锚所唱的,船工们抓住锚绳,边拉边唱:“千斤呀,万斤呀,嗨!铁锚呀,动身呀,嗨!”于是铁锚便在众人的齐声唱和中被缓缓拔起。船工们所唱的冲号,亦称凤凰三点头,是在船舶即将开航时唱的:船工大师傅将纤绳搭在肩上,口中便唱“我要拉——哟嗨!”这一句便是给船上伙计的一个信号——船要出发了。听到这一句号子,伙计们无论是正在吃饭,还是正在干别的活,都要立刻起身,一边撤掉搭板,拿起竹篙,一边口中长长地应道“哎……”,于是便进入工作状态,各司其职。大师傅再接着唱“喂喂,啊——我要拉哟,嗨”,众人再随号应和,一齐用力,如此反复三次,船便缓缓启动了。
“哟-嗬-嗬……哟-嗬……一声号子我一身汗,一声号子我一身胆。”在运河岸边居住的人们,一听到那错落有致、韵味悠长的船工号子,便知道又有船只拔锚起航或歇锚靠岸了。纤夫们的“工作服”大多是一条缅裆裤,从前向后一系,遮前不遮后,从后面看,一群光屁股的老爷们走在河滩上,粗野豪放。“当时沿途的农民只要听说纤夫经过了,都奔走相告,下地做活的大姑娘小媳妇赶紧往庄稼地里钻,怕看见害羞。”纤夫为什么会光屁股?因为纤夫虽然在岸上走,但只要船一搁浅,还要跳下水干活儿。当时纤夫们太穷了,根本没有什么短裤,就是有,也舍不得成天在水里泡着让它变糟。
运河号子有许多特点,这是由运河的“性格”决定的,运河是人工河,与黄河、长江不同。黄河、长江是中华民族的摇篮,它奔腾、咆哮、一泻千里,代表了中华民族不畏强暴,英勇抗争,前仆后继、不屈不挠的品格,有阳刚之气。因此,黄河号子、川江号子是呐喊,是悲壮,它雄壮有力,浑厚高亢。运河是一条人工开凿的河,曾担负着沟通南北交通的重任。它水势平稳和缓,象母亲一样坦然安详温柔善良。它滋润着两岸人民,体现着一种阴柔之美。因此,运河号子也有运河一样的“性格”,虽然有些号子也高亢浑厚雄壮有力,但绝不象黄河号子那样激烈紧张,其平缓、优美、抒情、如歌的特点,则可以说是运河号子的主旋律。
摇橹号子十分动听:“哟哈哈,嚎!手握橹把半边飘,叉开双腿哈下腰;伸开胳膊使对劲啊,不慌不忙向前摇!哟——哟——嚎!”
渔歌撒网号子拙朴浑厚:“嗨嗨!一网金哟!嗨嗨!二网银哟!嗨嗨!三网拉个聚宝盆哟!嗨嗨……”
运河岸上是一队队赤背精壮的纤夫, 柔美抒情、悲凉有力的运河号子响起,与画舫里抚琴低吟的弦歌交织在一起,令人心醉神怡,浮想联翩。千年大运河,白帆蔽日,船歌嘹亮,游坊如织,滚滚红日湮灭在浮云里,沸沸市声淹没在尘嚣中,构成了台儿庄古城一座运河商会热闹繁华的浮世绘。时间跨越到二十世纪五十年代,随着大运河漕运功能的衰退,帆船被拖轮替代,河边的船工号子也慢慢随之销声匿迹,“运河号子”已成“绝唱”。在台儿庄运河古城南岸的纤夫村---兴隆村里,还有徐德文等几位老人还能完整地唱出韵味悠长的运河号子。
运河船工号子是鲜活的历史记忆,经过千百年的传承,它是运河文化和枣庄文化标志性的重要文化符号之一。通过对运河号子这一独特的民俗文化遗产,进行抢救性地挖掘整理,加工提炼,赋与时代新意,使之成为群众文化活动的一个重要形式和新亮点,沉睡近百年的千年绝唱一定会重新响起,在中国运河文化中开放出一朵别具异彩的艺术奇葩。
(古城台儿庄网社教部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