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任泽建:山水气质

        山水，大抵是有着自己的情怀的。细细想来，没有什么能比得上山水更能坚守了。海誓山盟，人们常喜欢以大海发誓，以青山为盟。可，又有几人真正能守住这份承诺呢。山、水，自己本身并不信誓旦旦，却从不更改，从不动摇，也绝不两面三刀、信口雌黄。

        霜降这天，我再次进入浙南大山。青山巍巍连绵，绿水潺潺轻弹。暖阳洒落 ，秋风渐起，叶片微黄，浙南大地全无霜气。
        山有多高，水有多深，路就有多远。这既是人对自然的亲近，也是人对自然的一种征服。但久无人迹，路又必然会隐于树丛间，风化成岩石状。我们在山间徘徊一日，行走于青山怀抱里，头上白云悠悠，身旁树木参差阴阴。山水，处处显示出它的散淡旷达。参天大树下，野花兀自开着；陡峭岩石下，野果兀自成熟；涧水边，鸟儿自在飞起。这山这水，包容了一切的生与死、枯与荣，包容一切的伟大与渺小，甚至包容了一切强加于它欢喜与愤怒。

        山水，还有着自己的哲学。在天地间，不争不怒，不形于色。这方山水，十多年间，我曾来过多次，当年坐过的岩石依然静默于此。有时，我们对着山谷喊叫，山谷以沉默回应。我们对着溪流表演，清溪以自己的方式静观。我们累了，乏了，伤了，痛了，山水还是山水，不同情也不怜悯。相处日久，我才懂得山水之大，我等之小。少年轻狂，曾狂奔上山，曾临水抒怀，曾豪迈地不可一世。中年消沉，曾沮丧于山高，曾颓废于路险，曾胆怯地浑浑噩噩。我们变了，山水没变。山水还是那样静静地注视，以无言而无不言。

        山水，始终保持着自己的声音。如果声音是一种可以辨识的山水记忆，那声音会留存下来吗？当然会的。那天，我们坐下来歇息，听水声，听风声。一开始，声音是杂乱无章的，有点狂躁，有点烦乱。慢慢地，我就听出了一种味道，听出了一种禅意。哗哗的水声，从石间穿过，跌落进一个大大的龙眼深穴里，欢喜鼓舞的样子，从深潭中流出，奔泻而下，急切中有犹豫，明快中有生涩。那风声更是变幻多端，在树梢间穿过，吹落许多树叶，又纠缠着老藤。从山头，从白云生处呼啸而来的风，带着席卷一切的霸气，进入树林，东扯西拉，让它进的来出不去，颇有些英雄气短了。山水之声音，具有自己鲜明的个性。山水之声音，一直在吐故纳新。

        山水之美暗示着生活。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浙南山水有着秀丽幽深之特征，可入诗入画。山因水灵动，水因山多姿。只有融入其间，才可得见其神韵。

        那天，我随手捡起几片红叶，抛到水中，红叶漂浮于水面。我想了两句诗：

        虽然你不是因为我才存在

        我却为你一次次惊叹

       （任泽建,山东省枣庄人，浙江省作协会员、浙江平阳县作协主席，发表作品多篇、出版个人文集。）（时培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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