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我的根》

《老家，我的根》

张法远

迄今为止，我搬过五次家，但对老家是最难以忘怀的。

我的老家，在泥沟镇大北洛村的南头。1957年4月我在这里出生，到1983年10月都住在这里。期间外出求学、工作，虽不常住这里，但这是我的家。这里有我的父母、兄嫂、侄辈，每逢星期天，节假日必回这个家，这里有我儿时的酸甜苦辣，有我刻骨的记忆。一个哥哥，三个姐姐，我们都曾在这里度过贫苦的童年、少年和青年。这个家有三间堂屋，三间南屋，一个院子，靠东墙盖了一间锅屋，三间羊圈，全都是土墙草顶。孩提时节和母亲住在堂屋的东间，后来住过南屋的西间，睡的床是耙桄子床，上面铺上高粱秸、草苫子、秫秸席，枕头是旧布袋装的麦瓤子，冬天的粗布棉被，夏季抽去棉絮胆又作单被。再后来我住过羊圈，原来喂十来只羊，遇到文化大革命割资本主义尾巴，不让喂了，我就住进了羊圈。拖的土坯用来盖房子码屋山头的，暂时用不着，一层一层地码在羊圈里，有一米多高。我就在土坯上铺上草苫子当床睡觉，码的土坯上有楞煞是圪人。羊圈三面有墙，一面是栅栏，夏季天热还有羊骚味，冬季天冷，在栅栏外侧扎上秫秸把子，抹上泥作墙，用五根木棍和高粱杆做的笆门子。我还记得当时铺的一个棉线毯子，上面还有棉子稞，有点扎人。再后来我在南屋的东间睡过地铺，地上铺上厚厚的麦草，草上铺张高粱秸做的席子，边上扎个秫秸捆子挡上，这种地铺冬天倒是挺暖和的。1973年春天，堂屋让给了哥哥一家人住了，我们拆了南屋，盖了三间新草房，拉上一个院子，父母的意思是给我结婚住。为盖这几间草房，一家人省吃俭用三四年，天天吃地瓜干、咸菜。那时我正上高中二年级，每天下午两点多钟放学步行八里路回家运土。由于年龄小、力气小，只能用独轮胶车推大半车土。踩墙用的土大半是我放学后用独轮胶车运的。这几间草房建成后，我住在西间。为了方便读书，我在北洛小学弄了块水泥板支上作书桌。我备战高考就是在这块水泥板上进行的，我的人生跨越，就是在这间茅屋完成的。

我在这个家里，学会了农活。小的时候学会了拾类割草、放牛放羊、喂鸡喂猪。十五六岁以后，我学会了用辘轳浇水种菜、割小麦砍玉米、打麦扬场、锄草打药、耕地耙地。我如果当个农民，也可能是个好把式。我在十五六岁时，父亲已年近六十岁，那时在私留园里种几畦子白菜萝卜，卖了用来吃盐打油。有一次父亲用辘轳浇菜，我打外把，父亲年事已高，累得受不了，边浇水边埋怨我，“多大的个子连水都不能浇，你看象我弄大年纪的还有浇水的吗？”我很惭愧。吃过午饭，我没吱声就去浇水去了。由于原来没自己用过辘轳浇水，只是看过父亲是怎么用辘轳浇水的，浇第一斗水时，两手配合的不熟练，差点坠井里去了。父亲吃完饭喊我浇水找不到我，就去了菜园，一看我正在浇水，他吓了一跳，老远就喊我赶快停下，我说你别过来了，这一井筒子水我浇干了，父亲一个劲地埋怨我，怕我掉井里淹死。从此我学会了用辘轳浇水。说实在的，在老家农村也很少有十五六岁单独用辘轳浇水的。

在这个家里，我学习继承了父母的优秀品质。父亲17岁丧母，家境贫寒，和爷爷一起给人家打短工。父子俩拼命苦干，省吃俭用，精打细算，终于买了几亩地。他们继续努力，到解放前家里治了七八十亩地，成了富裕人家。解放后土地归公，入了初级社、高级社，后来成了人民公社的光荣社员。日子也曾过得风生水起，有两年过春节，把自己养的猪、羊杀了，除了送亲友，全部用来过年，这是一般家庭做不到的。后来母亲长年生病，两次倾家荡产，给母亲看病，日子又拮据起来。父亲是生产队的好把式，是个农业生产的行家里手。他一生历经贫困、富裕、战乱，旧中国、新中国，一劳本份，无怨无悔，在农村是过日子的一把好手。他心地善良，周济邻里，吃苦耐劳，从不向困难低头。我从他身上学到了善良、勤奋、无畏的精神。母亲大慈大善、心灵手巧、生活讲究条理卫生。周边几十户人家的媳妇、闺女都找她学习缝衣做鞋、做菜做饭。她诲人不倦，倾囊相授，赢得一片尊重。我从她身上学到了慈善、整洁、卫生，追求生活品位。父母没能给我物质财富，却给了我无价的精神财富，给了我立身之本。

在这个家里，我完成了独特的学业。上了五年小学、两年初中，两年半高中。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到高中毕业，处在文化大革命时期。小学没有课本，两个年级在一个教室里上课，初中在本村，老师都是初中高中毕业的民办教师，好在那时教材很浅，教得对不对老师和学生都不知道，只有老天知道。上高中时，又赶上“反击右倾翻案风”，好多时间用来给学校领导、老师写大字报。老师倒有几个有正规学历的，但教材奇葩。政治课是毛主席语录，物理课是24马力拖拉机和六晶管收音机，全校七个班，一个化学老师，教不过来，连无机化学都没学完，还开设了农业课，讲毛主席的“农业八字方针”。那时的教材很浅，政治、物理、农业考大学时毫无用处。我高中毕业时，不知道有外语、历史、地理课。更可笑的是连钟表的时间都不认识。

在这个家里，我开始了自学。小学、初中无书可读，也不知道自学。上高中时，向同学借了一些繁体字的古书，什么《三国演义》《龙凤再生缘》《七侠五义》等等。我从哪时开始认识了繁体字，也受到了文学的启蒙。高中毕业当民办教师，工作之余，无书可读，我就通读《毛泽东选集》四卷，背诵《现代汉语成语小词典》。读共产主义劳动大学时，我向陈梦麟老师借阅艾思奇《辨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1978年参加高考前，自学了菏泽师专编写的《高考复习资料》和宋世平老师给我抄写的1977年全国各省市自治区的高考题答案要点。我凭借着自学考上了大学，实现了人生的跨越。我的学识大多是通过自学获得的，我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学。工作期间为了做到干一行懂一行，干什么学什么，不当外行领导。就是退休后我还坚持自学，认真研究了《四书五经》等国学经典。我一生受用自学，自学丰富了头脑，推动了工作，促进了创作。

老家是我的根，在这个家里，我完成了人生的脱变，实现了人生的突破。(2025.12.2)

作者简介：张法远，男，1957年生，大学本科学历。他深耕中文领域，精研马列理论，兼修国学经典，学识广博深厚；曾长期任职县乡两级领导岗位，积累了丰富的实践经验和人生阅历。退休后仍笔耕不辍，辛勤创作，兴趣广泛，涉猎多元。已著有《泇河春秋》《品茗思政》《自知斋诗文集》等三部作品行世。

（古城台儿庄网社教部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