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庆敏：天边飘过故乡的云

        在云南的时候，每天走得脚底板疼，却不愿回宾馆去休息，倒不是贪恋当地的美景，而是天上的云唤起了我曾经的记忆，觉得那天边飘过的云就是我故乡的云。

        记不清我生活的城市多年没有看过湛蓝的天了，灰蒙蒙的天总让我觉得过去是一场梦。当飞机抵达昆明城市上空的时候，我的梦醒了，我的心醉了。我瞪大的双眼舍不得眨一下，舷窗外并不是像文学作品中所说的像云海，而是矗立着一座座巨大的云山，小的云朵在巨大的云山间慢悠悠地飘过，飞机有时插进云山里，云气会倏地一下弥漫上我迷离的双眼，惹得惊喜从心底泛起上涌，如果不是在飞机上，我几乎欢呼雀跃起来。

        从飞机下来，外面下起了雨，但天空并不是阴沉的拉着脸的样子，依旧瓦蓝；雨也不是纤细如丝，像天地间扯不断的线，带着浅浅淡淡的牵绊。从海拔只有二三十米的平原，来到平均海拔将近两千米的高原地区，同行的伙伴有些头疼、耳鸣的高原反应。而我的头脑却是从未有过的澄澈清爽，呼出呼进的气息明净透彻。

        远望苍山，不是云雾缭绕，而是云雾将整个山顶罩住，神秘地涌动起伏。我试图在浓重的云雾中寻找仙人的楼阁和仙子飘飘的衣袂。他们无暇顾及我，统统地隐去了。

        洱海就在我的脚边，岸边的凌霄缠缠绕绕，叫不上名字的花一嘟嘟、一串串。各式躺椅静卧在海边的平台上，可以随意坐上去、躺下来。我躺在一个竹椅里，用草帽盖住自己的脸，随即很快地拿开来。这个小镇是著名舞蹈家杨丽萍的家乡，侧目可以看到不远处杨丽萍买下的私人岛屿。电影《心花怒放》剧组也曾在这里撷取过场景，演绎一段暧昧的艳遇和纠缠。古镇已没了古老的形制，有的是忙忙碌碌的人在街边建现代式样的高楼。破败的过去掩映在葳蕤的花木之后，更衬托得花木的葱茏和清丽。

        大理古城、丽江古城、双廊古镇、东束古镇，建筑的形制和式样是相似的，像我以前走过的某些地方，也似我的家乡重建的台儿庄古城。唯一的不同，就是天空的颜色。雨中的大理、丽江是瓦蓝的，双廊的天是深远的，东束古镇的天是辽阔的。风轻云淡，天并不高，和远处的山接连在一起。有马儿和牦牛在看似贫瘠的土地上啃食着稀稀落落的草。农人在紫色的花田里劳作，风吹去正在观望的同行美女的长裙，幻化出另一道风景。

        拉什海的上空又飘起了雨，但丝毫没有减轻我们游玩的兴致。骑在马上，在崎岖蜿蜒略带泥泞的茶马古道上穿行，头上方的树木遮蔽了我的视线，看不到天上的云，只听得马蹄声嘚嘚，叩打着一行人的心扉。我伸出手去抚摸胯下的马的鬃毛，向它传递我友好的信息。它果然感知的到，将艰险的古道塌得如履平地，没有颠簸和倾斜。在终点的时候，我从当地的老人手中买下两包蚕豆，想犒劳一下它。被赶马人阻止了，他说那么多的马，唯独这匹马吃了，其它的马见了会流眼泪的。我只得让赶马人将那两包蚕豆收起，并一再嘱托他回去的时候，一定让这匹马吃到。

        车在回去的路上穿行时，路上的车、行人稀寥，山体上的云幻化出各种形状，不断地从眼前掠过。平时一坐车就打盹的我没有了以往的疲惫，云让坐在座位上的我感到身轻如燕，使我更加坚信那天边飘过的就是我故乡的云。少时无风的日子，我站在野外，村子里的炊烟袅袅，虽然身处平原，但向前、向后我依然能看到不远处并不高的山，山上的树木一棵棵清晰可见。感觉山是在不远处，其实是在几十公里开外。天也是湛蓝湛蓝的，云有着我认为的各种形状，想象就在云间纵横驰骋。人渐渐地长大，云却有一天忽然从我的视野里飘忽而去，代之以混沌的天空，一如我混沌的内心。生活于我有着不堪的挣扎和抗争，我挺了下来，故乡的云却终于飘远了，再也没有回来。

        在丽江的车站等车的时候，我迟迟地不愿进站，在车站前的广场上，树木静默，远山的云一座、一团、一条、一缕，终于在黄昏后瑰丽起来，呈现出绚烂的七彩的颜色。尽管有诸多的不舍，而我终将归去。我多么希望，挥一挥衣袖，能带走所有的云彩。可就那么一转身的功夫，一切都成幻影，我只有在心底一次又一次呼唤：“归来吧！漂泊在外的故乡的云彩！”

                                                                                                                                        （古城台儿庄网社教部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