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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美文欣赏】台儿庄女作家吴敬凤的《永恒的瑰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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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当今艺坛上能称得起永恒和瑰丽两词的当首数“中国皮影戏”。而在中国皮影戏当中能称得永恒与瑰丽两词的,那就首数中国东南派皮影戏了。中国的皮影戏共有三大流派,即:西北派陕西皮影,东北派唐山皮影,再就是苏鲁交界处的东南派皮影。

             是的,东南派皮影被称之为永恒的瑰丽当之无愧。这不仅是它的唱腔,它的组成,它的制作与其他流派天壤之别,仅就它的根源与历史,它也堪称皮影戏的鼻祖。西北与东北派的唱腔、制作及组成与戏班子无异,均由多人组成,不同的角色由不同的演员演唱,鼓乐家什也有专人伺候。西北派唱的是纯粹的秦腔,东北派唱的则是流传甚广的河北梆子。这样多人组成的皮影团就是一个戏班,每每闯荡江湖就得人驮马拉,自然是一支不小的队伍。

            而这东南派的皮影却是大大的不同了,它整个班子的组成仅就两个人、一面锣、一架鼓、一个木鱼而已。演戏时,所有的角色全由一人承担,另一人担当所有的器乐。这样独特的一台戏很是让人感慨的,面对生旦净末丑,面对粗腔细调,都由着一个演员在幕后发出,那一个个剪纸似地栩栩如生的小人儿挥舞着,跳跃着,喜怒哀乐着,真是让人目瞪口呆。这样一种独特、奇特的戏,在当今这个被光电充斥整个生活空间的时代里,要想在看到它,真的犹如是沙漠中的绿洲,稀奇而又不可多见了。

             我第一次见到皮影戏,当是在70年代初期,大概有七八岁吧,春节过后去姥姥家时,晚上吃过饭,小姨说带我去合作社门口看“挑影戏儿”,我对那个词儿非常懵懂,只是被动地随着长我八岁的小姨往那个地方奔。到那个所谓的供销社(大队部的一个小百货店)门口时,门前的空地上早已乌压压地坐满了人。供销社的窗户上挂了一块白色的小影布,两个很小的人儿正相对着脸在那上面唱。我当时尤分得清男女,上面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女人。小姨说男的是孙大圣,女的是蜘蛛精。我看到孙大圣唱着唱着就打上去了,蜘蛛精则是唱着唱着就逃了……,往事已去三十载 ,以后再也没见过“挑影戏儿”。 而当年所看到的挑影戏儿也仅就记住了那一幕。但是三十多年后,我竟然又一次遇到了它,那个久违的“挑影戏儿”。就在台儿庄古城的衙门大街上,当我漫不经意走过时,蓦然发现了路北旁悬挂在一个小木屋窗口的那块小影布,我心里砰然一跳,似乎又看到了在那个漆黑夜晚的年代,寂静的村庄,一任那粗狂的鼓乐、变化多端的唱腔、动人的故事,把人们带入到一个神话的世界。

            而我这次看的仍然是一个久远的神话:文王访贤。影布上那个文王活灵活现,龙袍冕旒,后边跟着的是两个彩衣飘飘的宫娥,前面迎着的是钓鱼的姜子牙。文王求贤若渴,随着婉转的唱腔,可以听出他的那种心情,姜子牙欲擒故纵,摆架子拉弓,坚决不肯随其去。

             我到幕后小窗口,看到了那个艺人陈守科和他的妻子徐丽,一对五十出头的夫妇;我还看见了那面锣、那架鼓、那个木鱼。真是奇特的乐器,闻所未闻。按陈师傅的解释:他们皮影的祖先就是一个道人,锣不是锣,叫大铙,像个铜盆似地,是一种化缘的器皿。据说铙是两个扣在一起的东西,眼前使用的只是其中一面,那一面何去了呢?陈师傅说那一面让祖师化缘拿去了。

            老陈的妻子就坐在那些鼓乐前,老陈演唱时,那鼓乐喧天的声音就是她配奏出来的。我没见过这种奇特的配乐,也没见过这种奇特的戏组组合,所以我感到由衷的好奇和崇拜。

             据说,皮影的来源有一个优美的爱情故事。说是2000多年前的汉武大帝有一个最宠爱的妃子李夫人,不幸染病英年早逝,痴情的汉武相思几欲成疾,被他手下的术士李少翁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次李少翁出门,恰好遇到一个小孩儿正用木杆挑着个布做的娃娃在路上耍着玩,杆上的人影被日光倒映在地上,竟栩栩如生。李少翁不觉砰然心动,回到家以后,立即找棉帛裁成李夫人的影像,再涂上色彩,装上木杆。入夜,邀请汉武入帷帐中,燃起灯烛,舞动那个“人儿”,再捏着嗓子学李夫人的腔调说话唱歌,竟把个汉武看得目瞪口呆,随后是无比的欢欣。

             一个挑影的诞生记载一段千古动人的爱情故事。许是那个故事的动人,亦许是那挑影原有的无可比拟的魅力,它很快的流传了开来。到了13世纪时,它竟然随着蒙古军的军队在军营中流传开了。当然,这种随军也仅是东南这派可行,因为它仅就两个人,一个木箱。而西北和东北派的皮影,以它拖沓的队容是万不能随军的。所以说,东南派的皮影不仅是皮影之祖,也是皮影中之代表。

            随着蒙古军在军营中的演出,这种戏随军陆续传到了波斯、土耳其等国,之后彻底在东南亚流传开来。而到了18世纪中叶,这种皮影戏居然传到了欧洲,之后又随着法国传教士的携带传到了法国,并在巴黎、马赛演出,被称为“中国的灯影”,曾轰动一时。后来法国人对它加以改造,竟改成了自己的东西,美名其曰“法兰西灯影”。当然无论法兰西怎么改,追究起来,它还是中国的灯影,这是谁也不能否认的。由此,后人才有了这样一个公正的评价:中国皮影戏对丰富世界艺坛做出了独特的贡献!

            的确,纵观整个世界的艺坛,能在灯下,把一个剪人舞成真的、唱成真的,除了中国,还有哪个国家有如此智慧?可以说,包括后来电影的诞生,和这种皮影戏都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由此更足见皮影戏的卓越贡献。再回头,纵览皮影的整个制作过程,你就更不得不惊讶它的奇特,奇特在它把诸多门艺术集于一身,而成就它独特的一体。就说它的制作过程吧,先把驴皮儿、牛皮儿放在水里浸泡半个月,捞上后,去净残毛、刮净残肉,再用钉子将其固定在木板上,绷紧了3——5天,接下来更是一千番一万番的功夫:画稿、过稿、镂刻、敷彩、熨平、缀结、合成等诸多个步骤,一个皮影人儿往往需要上千刀,而且要用三十多种不同样式的刀子。真是一刀一辛苦,一刀一技术啊!一个皮影不光揉进了汉代帛画、画像石、画像砖,也融进了唐代壁画的手法和风格。总之,皮影的制作确确实实是一门综合的艺术,非一日之功,一年之功,也更非常人轻易所能学得。没有童子功加上天赋与热爱的基础,是掌握不了这门独特的艺术的。

            陈守科师傅学习这门艺术时才六七岁。六七岁的年龄出于对这门艺术的热爱,也为了这门艺术的传承,为了身为师父的父亲的期望,小小年龄的他,饱尝了同龄孩子不能吃的苦。年龄很小的他,很明白自己身上的责任:这门艺术传男不传女,从他父亲的师父王进泉,一个和父亲有着一定交情的道士,把这门艺术传给父亲时,到他这代已经是第三代。他沾了自己身为男儿的光,同样作为父亲的孩子,他的几个姐姐虽然也喜欢这门艺术,却没能得到传授。因此,他学得很卖劲。而父亲对他的管教也相当严,一个不合适经常用板子打他的屁股和手。以后的若干年,由于他的努力,加上父亲的严教,陈守科在70年代末期,也就是他十六七岁的年龄就正式独自支撑门户了。那个年代的农村,到处一片漆黑,而皮影却给无数个村庄带去了明亮,带去了欢乐,也带去了温馨。70年代末到80年代这一段时间,他的演出跨过全国20多个省份。每到一处演出时观众都围得水泄不通,最多人数时达上千人。有一年冬天在一个村庄演出,正逢天下大雪,户外冷的不忍伸头。可是人们不怕冷,不怕雪,谁都不肯离去。有些观众为了防止陈师傅寒冷唱不下去,自发的把自己的棉被拿来,搭在秫秸围成的戏棚子周围。那个夜晚,陈师傅从天黑一直唱到早上六点,也就是油尽灯灭,嗓子唱哑了,眼也熬红了,都到了那份儿上了,人们还是迟迟不愿离去。可以说,在那个年代,皮影给中国的千万农民送去了巨大的精神食粮,送去了巨大的欢乐,也送去了巨大的鼓舞。但是,它却遭到了最不平等的待遇,十年动乱期间,它遭到了禁演,并险遭洗劫一空的危险。陈师傅的父亲陈德义那个期间只好停止了演出,把师父传下来的所有的演出道具一共880件分两处秘藏了起来。一处被糊在泥墙的夹墙里,一处放入瓦罐中埋在锅屋的地下。其间,任红卫兵怎样来家里折腾,都没能把它折腾出来。这一埋就是近10年,直到1978年文革结束后,那些东西才得以重见日。当陈守科从父亲手里接过那880件皮影作品时,父子俩都感慨欲泪。

              父亲活着时,也就是文革期间,这样告诫他:咱们的皮影终还有重见天日的时候,眼前的一切是暂时的,所以一定要继承它、保护它。而到了父亲临终的时候,他再一次叮嘱陈守科:皮影永远是咱艺人手中的一个宝,也是中国艺术上的一个宝,国家以后不会再禁它,一定要一代一代把它传下去,不能让它在任何一代人手中埋进棺材里。

            880件,一个庞大的珍贵艺术品的数字。如今在全国已经找不出保存的如此完整的皮影了。陈师傅把它们拿出来一个一个让我看:十七八岁的少女、七八十岁的老太太、纯朴的农民、稚气的孩子、头戴凤冠的娘娘、一脸奸佞的小人……,还有风云雷电、楼台殿阁、小桥流水,你无法不赞叹这门艺术的神奇,一个个在皮子上刻出来的人物、景物如此出神入化、栩栩如生。陈师傅说:能把人物刻画的如此逼真的只有我们东南派。其它派别仅是一个人儿,只能从穿戴上辨别年龄、性别、身份。但是我们这派却能把人物刻画得从表情上就能看出来。而且,其他派别的人物和影布要比咱们这派的小一半,距离稍微远些就无法看清。而咱这一派的人物和影布由于扩大了一倍,在观众过多的情况下,仍可以达到很好的视觉效果。这也是我和父亲多年研究的一种创新。至于这派的唱腔就更神奇了,一个皮影能把柳琴、大鼓、梆子等诸多唱腔揉进去,形成自己独特的九腔十八调。而所谓的九腔十八调更是为了剧中人物不同身份、不同年龄、不同心理的表达来服务的。雕刻的人儿脸上没有表情变化,所有的心理活动,所有的喜怒哀乐均有这些不同的调子来传达。而这一点也是其它流派所不能的。如今陈守科六七岁的小孙女,已如当年的爷爷一样,对这门艺术有着遗传般的痴迷。并且得到爷爷手把手的传授。而陈守科也在山亭老家举办了山花皮影学校,他要把这门艺术不光传给自己家的孩子,还要传给更多喜爱这门艺术的孩子,让这门艺术一代一代更加发扬光大下去。

            “一口叙说千古事,两手对舞百万兵”。这两句诗精确的形容了皮影戏的神奇。而这种千古以来的神奇,已经如凤毛麟角难得一见。所幸的是,居然在这个地方,在台儿庄的古城竟然还能睹到它千年的神韵和风采。它如一枝奇葩,在这里焕然绽放,并且岁岁芬芳不息,年年代代相传。

            只为那一份永恒的瑰丽!

                                                                                                                                          (古城台儿庄网社教部编辑)


    作者:古城台儿庄网社教部 来源:本站原创 发布时间:2012年02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