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威】泇运河与黄河关系研究泇运河与黄河关系研究
李振启
黄河与大运河,都是我国著名的河流,而且都被誉为中华民族的“母亲河”。不过,黄河是一条自然的河流,而大运河是一条人工的河流。二者的人文色彩都很浓厚,因为黄河是中华文明最主要的发源地,是中华巨龙的象征,是“龙的传人”的主要载体;大运河是我国古代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是中华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的重要载体,2014年6月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作为中国大运河重要河段的泇运河,古往今来在辽阔的鲁南苏北大地上,神奇地演绎着与黄河争战的故事。因二者错综复杂的关系,从而产生了众多的成语,诸如借黄行运、借黄行漕、引黄济运、黄运平交、黄运立交、黄运合流、黄运相亲、黄运分离、黄运分治、黄运矛盾、黄水破运、黄河乱运、治黄保运、防黄济运、遏黄济运、以黄济运、防黄保运、避黄行运等等。这说明,泇运河与黄河息息相关、休戚与共,有时相互依存、互济共生,但更多的是相互斗争,构筑了一幅波澜壮阔的水利航运图。
一、泇运河的前身泇河曾是黄河的支流
泇运河地处鲁南苏北,经过台儿庄,历史上称为泇运河,1955年由水利部门改称韩庄运河,但在学术上人们仍然称为泇运河。泇运河开成于明朝万历三十二年(1604年),上至山东省微山湖口处的夏镇(今微山县),下至江苏省邳县(今邳州市)的直河口,共260里。其中在山东省境内的160里,峄县110里,滕县50里,另100里在江苏省邳县(今邳州市)境内。目前,泇运河是京杭大运河的重要一段,无论是水利上,还是在航运上,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和价值。
泇运河的名称,来自于泇河,由泇河演变而来。原来的泇河,是一条天然的河流,明万历年间经过人为的改造,上游与鲁南的微山湖联通,下游与苏北的古黄河联通,成为京杭大运河的组成部分,因此泇河摇身一变,就成了泇运河。
泇河,发源于鲁南山区,源头分东、西两支,即东泇河、西泇河。《明史.河渠志》记载:“泇河,二源。一出费县南山谷中,循沂州西南流;一出峄县君山(今抱犊崮),东南与费泇合,谓之东、西二泇河。”这两支泇河流经鲁南的峄县(今枣庄市)、苍山县(今兰陵县)和苏北的邳县(今邳州市),在苏北的泇口处汇合后,与西来的薛河、彭河之水互融,下汇沂水,至邳州入黄河。《沂州府志》载:“东泇水自费县旗山下发源,东南流入兰山界,经卞庄塔子山后分两支,一支直南,趋三合村合阳明河水,达邳州境之泇口;一支绕东南流汇入郯城县界之芙蓉河,亦达邳州境之泇口,二支交汇复与西泇水会。”西泇河 发源于峄县(今枣庄市)东北的水涧沟东、高山西坡,流经峄县北部、苍山县西部。原河道在江苏省邳州市岔河镇与汶河并流,经泇口入中运河。《沂州府志》载:“西泇河出费县抱犊山下,东南流经兰山县界,由神峰山城阳桥作字里老鸹巷至朱家楼入邳境,下达泇口与东泇河水会。”
历史上,泇河水系原是泗水支流。泗水,亦称清泗,别名清水,源出今山东泗水县东五十里陪尾山。因四源并发,故名泗水。《尚书· 禹贡》所记载的“浮于淮泗,达于河”,以及《孟子》中记载的“禹开九河,开汝汉淮泗通于江”, 泗即泗水。《史记·夏本记·正义》记载:“泗水源出兖州泗水县东陪尾山,其源四道,因以为名。”泗水出源头,西南流,在山东省鱼台县东转东南,经江苏省徐州市循黄河故道至淮安西南入淮河。泗水流程长,辐射范围广,一些地名的来历,比如山东省的泗水县,安徽省的泗县,以及江苏省的泗洪县、泗阳县、淹没在洪泽湖底的泗州等,均与源远流长的泗水有关。正因为泗水河历史悠久,负有盛名,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写下了“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头”,宋代理学大家朱熹写下了“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清乾隆帝写下了“四泉流作泗水源,乳窦灵根今古翻”。孔子“逝者如斯夫”的千古名句,也是在泗水河畔留下的。《辞海》则将泗水与汴水的合流通道定义为“从中原通往东南的水运干道。”金后徐州以下泗水河道为黄河所夺。黄河夺淮河、泗水后,泇河就演变成了黄河支流。
二、借黄行运是泇运河开凿的背景
现在的鲁南苏北一带,包括枣庄市、济宁市、徐州市、宿迁市等,早在大运河开通之前,古代先民即借助于千里流长的泗水,向北则通过汴水、菏水联系文化繁盛的中原,向南则与淮水、邗沟对接融入经济活跃的长江流域,从而构建了可北上齐鲁、南下江淮、西通中原、东达大海的庞大水运网络。南宋建炎二年(1128年),为抵御金兵南下,东京守将杜充在滑州人为的决开黄河堤防,造成黄河改道,向东南分由泗水和济水入海。元至元二十七年(1290年),黄河在开封北面的仪塘湾决口,为了开通漕路并宣泄沥涝,工部尚书贾鲁主持疏通汴河、蔡河,挽黄河向东南流,从今兰考县东流出,经曹县南、商丘北、砀山西、萧县北,直至徐州入泗水,由泗入淮,史称贾鲁河。明代弘治年间,修筑太行堤之后,黄河全流经泗水夺淮河入黄海。而元代及明代前中期,漕运在鲁西南以及徐州至淮安间完全借助黄河通漕,即所谓的“借黄行运”,这段运河还被人们称为“河漕”。清咸丰五年(1855年),黄河于铜瓦厢改道北徙,黄河曾经流经黄河故道近700年。
其实,借黄行运弊病很多,风险很大。 首先,要冒着黄河决口泛滥的风险。“九曲黄河万里沙”,黄河 以“善淤、善决、善徙”著称。南宋以后,黄河不但河道经常迁徙改道,北并济水、海河,南夺泗水、淮水,而且频繁决溢,对漕运产生极大影响。在徐州以上向北决溢,则必然冲决运堤,向南决溢则导致水位低落。只要黄河决口,必定迟滞漕运,甚至船毁人亡。《邳县志》记载:”元大德七月,黄河于杞县决口,邳州再罹黄泛。”《枣庄航运志》记载:“明隆庆三年(1659年)七月,黄河决于沛县,茶城淤塞,两千余只漕船阻于邳州。”据统计,历史上黄河决口泛滥1500余次,其中较大的改道30余次,重大改道6次,最后一次决口大改道发生在清咸丰五年(1855年。其次,是“闯洪过关”的风险。黄河夺泗入淮,造就和强化了漕运航道上三处激流险关,合称“三洪”,即秦梁洪、百步洪、吕梁洪。这三洪陡岸石崖,暗礁密布,水流湍急,波涛汹涌,漕船闯洪过关,惊险奇绝。苏轼任职徐州时,先后在百步洪处接待了二十多位嘉宾好友,或河边散步,或摇橹同游,留下了数十首亲水、咏水的佳作。特别是《百步洪二首》,说尽了此洪的惊险:“长洪斗落生跳波,轻舟南下如投梭。水师绝叫凫雁起,乱石一线争磋磨。有如兔走鹰隼落,骏马下注千丈坡。”第三,是黄河沉沙淤塞运道的风险。黄河经过黄土高原,携带大量泥沙,当流经鲁南苏北平缓的淮泗区域,流速放缓,泥沙便沉积在运道内,从而造成河床淤垫,平均高出地面3至5米,使运道成为“悬河”,严重影响漕船通行。史载,宋神宗九年,黄河秋汛,徐州一带运道淤阻。明代永乐九年(1411年),黄河泛滥,运道淤塞300多里。嘉靖五年(1526年),黄河于曹县决口,徐州以北运道淤塞。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自徐州西北的沙河至吕梁洪一带,运道淤塞100多里。为治理黄河运道的泥沙淤积,历代朝廷和地方政府几乎每年都要招募民工清淤除沙,不仅费时费工,还耗费银两,加重国库和劳动人民的负担。《涌幢小品》记载,明天启朝首辅、东阁大学士朱国帧很形象地惊呼黄河的危害:“黄河者,运河之贼也。舍黄一里,即避一里之贼,其苦如此。”因此,如何防贼避贼,减轻黄河对大运河的侵扰,确保运河漕运的安全,就成为事关国家安危的头等大事。于是,以“避黄行运”为目的的“泇河开凿工程”便成了明代中后期的重大水利选项。
三、避黄开泇的曲折历程
原鲁南苏北的一段运道,走南阳、谷亭,循南阳湖和昭阳湖的西岸,过沛县至留城南下至徐州入黄河,然后是黄运混流而穿徐州,经铜山、睢宁,再经宿迁、泗阳,至淮安。避黄行运,就是要避开这条飘忽不定而又充满风险的运道。避开这条运道而打通泇运河,绝不是一番风顺的。大致经历了以下几个阶段:
一是“泇河之议”。开泇行运,有支持的,也有反对的,一直处于“奏请启动--搁置--再奏请--再搁置”的状态。自嘉靖六年(1527年)兵部尚书李承勋提出在昭阳湖东开凿新河(后来名为南阳新河)开始,至万历二十二年(1594年)河总舒应龙于微山湖东的韩家庄挑挖中心沟(亦名韩庄新河),前后跨度68年。在争议的阵容上,大致可分为借黄行运派、开泇行运派和摇摆不定派三股势力。他们从各自的利益出发,站在不同的立场,陈述自己的观点,力求达到自己的目的。
二是开挖南阳新河。嘉靖七年(1528年),总河盛应期提出废旧改新的具体建议:“昭阳河东,自北进汪家口,南出留城口,约长一百四十余里,可改运河。北引运河之水,东引山下之泉,内设蓄水闸,旁设通水门及减水坝,以时节缩,较之挑浚旧河劳逸远甚,且可为永久之利”。同时着手进行施工。工程过半,因矛盾重重,而被迫停工。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黄河决口漫昭阳湖,运道淤塞,工部尚书朱衡重提开凿新河,获准后,便寻盛应期所开故道,打通南阳至留城一段新河。隆庆元年(1567年)又开凿4条支河,并疏浚了留城至境山一段的旧运淤塞。所开新河自南阳至留城共140里。
三是挑挖韩庄中心沟。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大水,济宁至徐州一带泛滥成灾,运堤溃决近二百里,洪水壅滞于微山湖一带不得泄。二十二年(1594年),河总舒应龙于微山湖东韩家庄挑挖河渠40里,以通彭河水道入泇河以泄昭阳、微山诸湖积水,这就是韩庄中心沟,亦名韩庄新河,后即为泇运河的上游段。董运启先生在《泇运河的前世今生》中说:“舒应龙在不提开泇而说宣泄决口积水的情况下,实际上成功地开挖了泇河。因此,历史上称他为‘首开泇河’是准确的。”
四是开通泇河。万历二十五年(1597年),黄河于单县黄崮决口南徙,徐州以下航运中断。二十八年(1600年),河总刘东星受命开通泇河,他循舒应龙韩庄故道,凿良城、侯迁、台庄至万庄河道。遗憾的是,工程才完成十分之三,刘即病故在任上。三十二年(1604年),李化龙任河总后,继续舒、刘两前任未竟工程,完成由夏镇的李家口至邳州的直河口泇运河全程。其后,河总曹时聘又对泇运河道复加拓展,建坝修堤,置邮设兵,此项拖延数十年的浩大工程才得以最后完成。开凿泇运河当年即见效果,万历三十二年(1604年)粮船过泇运者已达三分之二,而借黄河旧道者仅三分之一。三十三年(1605年)过泇运河的粮船已达到7700余艘。从此粮船避开了徐州至邳州一段的黄河运道,大大缓解了因黄河泛滥而造成的对漕运危害。
四、避黄行运是泇运河的历史贡献
泇运河开成通航,是一个永载史册的历史大事件。其主要贡献是避开了黄河对漕运的直接危害,开创了一条安全稳定的新航道,绕过了徐州一带的“三洪”,缩短了航运里程,节省了漕运时间和成本,既有利于国家,也有利于百姓,而且对鲁南苏北一带的生态环境也产生了积极影响。《峄县志》记载泇运河开通的意义:“泇河开,则运不借河,有水、无水第任之耳。疏瀹漕决排,皆无庸也。善一。又以二百六十里之泇河,避三百三十里之黄河,二洪自险,镇口自淤,不相关也。善二。借运河则河为政,河为政,则河得以困我;不借河则我为政,我为政,则我得以熟察机宜而治之,其利害较然睹矣。善三。粮艘过洪,每为河涨所阻,运人泇,而安流无恙,过洪之禁可弛,参罚之累可免。善四。”清代陆辉编著的《山东运河备览》记载,漕运总督靳辅说:“有明一代治河,莫善于泇河之绩。”山东省政协原副主席、水利专家李殿魁把泇运河誉为明代运河水利成就的“科技之灯”,他在《治水新论》中指出了泇运河的科技成就:”第一,选线正确。行河路线选在泰山南麓与苏北平原交界线上,避开了黄河的干扰,达到了以湖济运代替以黄济运的目标。第二,彻底实行黄运分治力避黄河对运河的干扰。这不仅在当时是重大的科技创新,只到现在同样是重大的科技成就。第三,为防止黄河乱运,从此进一步加强了堤防,使其长期稳定在湖西曹县、单县、砀山、沛县,在南四湖以南流向徐州,从而避开了对南四湖区域的淤积,促进了南四湖的形成。”
(古城台儿庄网社教部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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