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粮滩子后好膏药崇善堂”
台儿庄老粮滩子后崇善堂始创于明朝洪武年间,以熬制专治跌打损伤的纯中药膏药为主,又兼精通小儿科、妇科。鲁南苏北一提起好膏药,都说:“台儿庄老粮滩子后好膏药崇善堂。”今年87岁的宋建英老人(1923年生)为崇善堂第五代传人,现居住北关二街。
崇善堂创始人姓于(回族,姓名不详),宋建英先祖。一百多年前,老人老老太太(高祖)是清真寺阿訇,为第一代传人。崇善堂有一条特殊规定“传女不传男”,老人外姥爷李伯清、外姥娘王氏从小就喜欢宋建英,于是叫她外姥娘接过来。老人没有上过学(她的母亲上过学),外姥娘把药名编成歌诀来教她背。崇善堂规模较大,一般在28人左右。宋建英嫁与吕玉栋为妻(表姊妹亲),把崇善堂膏药带到吕家。老人育有五子一女,老人说:“多子多福,老院子拆了,我没有要钱,要了门面,儿女都孝顺,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1956年公私合营,崇善堂重新办理执照,老执照上交。崇善堂牌匾毁于文革。崇善堂传承至今,已经到七代。老人遵循古训“传女不传男”,可惜女儿不学,“大儿媳妇对我可好了,我就把她当成闺女看待”,传给大儿媳王美玲也不违背祖训;王美玲的女儿现在万杰医学院学习,为第七代传人,崇善堂在她终于中西医结合了。
二、“陈毅市长喊我‘大宋’”
老人谈起终身难忘的事情,“1946年春天,我的丈夫吕玉栋在山东省滕县界河战斗中与付荣贤一块负伤(1996年1月10日吕玉栋在给张震的信中也有提及。有张震复信原件),丈夫拄着双拐回台儿庄养伤。就在这不久,我记得上午十点钟左右,陈毅骑着马带着七八个警卫员来到崇善堂,在现在老中和堂(已经原址保护)向北隔着四五家一拐角就是(约有三十米,与王世兰的药店毗邻)。陈毅穿着黄军装,天不冷不热的,在崇善堂约有半个小时。那时我二十三岁,陈毅说:不能光在家蹲着,要做点什么?意思是为打国民党出力。然后到来北关圩墙跟,在我们租的房子吕玉栋养伤,陈毅给了五百北海币,那时值钱了。我当时说嘛不收,陈毅说:给老大娘置一处房子。说的是俺老婆婆,因为是共产党家属,下了国民党大牢,枣庄二次解放后出狱没有多久就死了。时间很短,陈毅给我印象可深了,人很爽朗,没有一丝一毫共产党大官架子。”
陈毅给钱买的房子在台湾街,回门朝南,四方院,三间,一间是二层楼。四献的时候,还苏联赫鲁晓夫的账,中国不是穷么?吕玉栋把陈毅给钱买的房子卖了,我们一大家挤在崇善堂;还有一个我陪送的金戒指、三块现洋。从部队回来,还献了功,二等甲级成了三等甲级。
“第二次是在上海。说道怎么有机会见到陈毅,还得说说我的丈夫,参加过孟良崮战役。参加过济南战役。他从小跟着回族著名拳师沙景洪练武,1938年参军,8月编入新四军。他可厉害了,跟日本鬼子拼刺刀,一个人同时对付四五个。1939年参加陇海南进支队(运河支队前身,钟楚任过运河大队排长)。在泗阳县捉过国民党江苏省主席韩德勤。皖南事变后,跟着陈毅,那时候张爱萍是师长。我随军在临沂见过刘伯承、张爱萍、韦国清。行军途中,在河北省幸福镇见过罗荣桓。丈夫还在杭州陆校上过学。当时他负伤怪厉害,按规定该退,是陈毅听说之后要的他。华东三野打下上海后,俺家老头是陈毅内卫营营长,抗美援朝的时候负责训练车队,不是进行交叉战么?运输军需物资。当时任三大队队长,专门训练驾驶员,一位驾驶员撞死一头水牛,群众说嘛不要钱,俺家老头硬是放下钱,那是他自己的钱。
上海解放没有多久,我去了上海,住了十来天,在办公区,经常见陈毅,那时他是上海市长,有时候早上他跑步遇到我喊我‘大宋’不喊我‘小宋’。有一次,陈毅亲自安排丈夫带领一个营到宜兴剿匪。有一天,李云海手下的买办叫邢大兵的到上海买东西,他说:你去宜兴吧,能够见到营长。那时台儿庄人李云海也在宜兴,他是俺妹夫,宜兴弹药库看守,负伤了,二等甲,没有多久退伍了,骑的大马也收了,心里不高兴,成天喝酒——这是在后的事情了。我在那呆了半个月,就回到台儿庄,从此再也没有见过陈毅市长。”
“俺父亲是地下党,叫宋广荣;吕孔亮、马蓝红、马鸿德、宋德祥、张继典给地下党送吃的,日本人把他们逮到枣庄宪兵队,站站笼,启脚趾手指。凉辣椒水灌死张继典,后来一百块钱买了死尸。枣庄伪军头子生儿子,乘着高兴把俺父亲跟没有死的买出来。台儿庄有个姓蒋的,外号‘蒋二愣’有通共嫌疑,叫日本鬼子关在靠近月河边的监狱。打倒看守,从窗户跳到月河跑了,日本鬼子没撵上。听说跑到冯湖(今蒋湖)安家。台儿庄还有一个叫马鸿奎的,通共,也给逮到月河边的监狱,最后不见踪影”
三、回忆台儿庄大战
“1938年2月18日,我们家逃反了。跑到车辐山在往南,到了窑弯。有贪财的不跑,还有年级大实在跑不动的,大部分死在城里。2月23日(阴历)开仗,不久我跑回来带钱,一把一把的铜钱在身上,挎一篮子满满的腌的鸭鹅鸡蛋。我看见黄烟起了,大炮楔进圩子。北关我记得死的人有:沙金川的爹娘、胡老妈妈,米龙两口子,烧鸡头妻子等等。
四月里(阳历)我回来,人成垛,圩沟南两半汪,都成血水。天又热,圩沟里的鱼都红了。人摞的多高,有二三米(应为巷战工事)。那会,俺家里臭死了,臭得人不敢喘气。死人再多,也得吃饭呀,屋烧毁了,床烧糊了,我抗床架子做饭。一次,扛两根棒想烧锅,一下子把街上死人的脚给戳掉了,可吓坏了。过几场烂地雨,尸体糟了,更难闻了,那个味没法说。各人家打扫各人家的,俺家里屋框子死了3个人,都是俺大爷跟俺爹抬的。
想想真奇怪,老事忘不了,新事记得不多。我就快要死在周围(回民棺材无底)的人了,就想经常给你小年轻的拉过去的事情,那时候麦子都焦头了,地里有的地方有中央军埋的地雷。一次,有一个土匪骑着马来卖火纸,刚跑到城北三五百米炸飞了。还有一个个的中央军倒在地里,背着大包袱,一人一盒大前门烟(烟盒正方形的),看样是领完饷死的。割完麦,死人朝沟里抬,再埋上。牛市汪两边都是沟,埋得到处都是。为什么发现日本人的尸体少?日本人在大衙门搭火化架子,北门外也有,地点我还能指认得出。
我家在青龙庵北,听说拼持刀很厉害,中央军脱光着膀子,以后在电影里看过。我我记得张自忠住在西门外龙王庙,池峰城住关帝庙,孙连仲住三官庙,在清真寺前,两半汪东沿。三官庙二进院,前院过道是哼哈二将,中间大殿,东厢房五间,西厢房三间,一溜种有石榴树、花;后院有玉皇阁、土地庙,玉皇阁两层,有三十多蹬台阶。逢年过节,火车子、旱船、大和尚(装扮的人物)、竹马、柳琴戏、运河大鼓可多了。庙有庙产,收地租,当时种庙地我记得有:宋广发、宋三老头、黄家、杨家、袁家等等。
死人多的地方是沙河滩子,北清真寺后到城墙跟。北清真寺南,两半汪西供销社老盐店(做过武装部)北老北桥下的汪里埋尸体(到黄家大院东为止。还有树,应该是汪南崖)。老北桥往北十几米青龙庵死人也不少。俺家里,就是在北关二街现住院子里,十几年前挖坑想放养方二十只鹅,一铁锨挖下去,一小片见5个人头。”
四、医者父母心
“我随军多少年了,能骑着马抱着你大姐(老人大闺女)。我五几年就因为受牵连从老兰陵县户籍科不干的,以后专意经营崇善堂。五子一女困难,有一段时间我还在膏药铺二楼卖过清真水饺,你别多想,我的膏药无异味,很多人来的。
我的膏药都是纯中药熬制,你看虎骨、鹿骨、龙骨(药材),都是老一辈人传下来的,我保存它可受了不少惊吓,文革冒着多大风险。这些贵重中药是熬制太极膏的重要东西,还有对治疗癫痫有重要的辅助作用。龟背用文火虑七遍,直到冒蓝烟,再用米酒浸泡,见效好。”
“制膏药八十多年了,还是经验多,我不识字。说白了,用膏药治病,可以叫为‘中医外科’,专治刀剑伤、硬伤。接骨,先止血止痛,有砸断手指的,用我的膏药完好如初。薛城区陶庄有个人叫沥青烫得死去活来,肉一块块掉,我配药,20天就好了。市立医院想请我去,我年纪大了,不中用喽。有卧床多年的,因为腰椎间盘突出,吃得药那个瓶子成箱子的,不管乎,我呢二付药就好了。至于蛤蟆瘟、出疹子我也会治。我也做药丸,木香顺气丸、陈香化滞丸、乌鸡白凤丸。为了配乌鸡白凤丸,专门养了乌鸡。还有白玉膏、蜡子膏、酮绿膏、普济膏、黄丹膏等等吧有效用,也有害,老辈人安排不要熬了。紫草膏是好,能够治多样病。”
谈到治疗经验,老人说:“我没有看过医书,自己总结,我还是举例说明:台儿庄燕振凯的娘拉着振凯,我问:什么病?她说:医院说腰椎不好,得要四十元押金,我哪这么多钱。就等着放上绊脚石了、盖白布了。我问他干么工作?在峄县建筑队。最早什么时候觉着痛的?在工地雷暴雨浇的。我觉着不只是受凉,还受惊了。人弱病不弱。配药,得讲究协调,根据病人身体强弱,身体强,药强些;身体弱,药弱些。我配了二付药好了,用三个核桃熬汁当引子。”
“真主庇佑我一家平平安安。我也愿人人平平安安,看见电视上见到失火受伤的就不由人落泪,心想可别烧着烫着了。俺老辈就是怜弱惜贫的,很善法,先祖起名的时候就想教导我们要善为人先。看见得了恶疙瘩恶疮的,我从来没有嫌过,都说‘医者父母心’那是一点不差,崇善堂逢见年水灾、火灾也舍粥舍药的。
崇善堂留有两个研钵、泡制中草药的罐子,噢,在临沂的小孩三姨家还有古月轩瓶,老铺子放名贵中药如麝香。最可惜的是一个制药条机找不到了。我今年87岁了,一场大病刚刚好没有几天,觉得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就想崇善堂的膏药这么好,要带走那不可惜了。”
崇善堂制作膏药秘方从未过没有申请过非物质文化遗产,老人也不知道,第六代传人王美玲说:“希望能够通过一个部门报上,把秘方献出来为人们解除病痛。”
注:1.1943年12月25日,新四军代军长陈毅于华中赴延安参加党的“七大”路经台儿庄黄邱山套。2.《陈毅将军在峄县》(峄城区委宣传部,2011-7-8):1945年10月初,新四军军长兼山东军区司令员陈毅将军奉党中央的指示进驻峄县城,占据鲁南,巩固解放区,运河南岸成为国共两党对垒的缓冲地区。陈毅将军住过陈拔贡大院。从1945年10月到1946年9月的这段时间内,陈毅将军往返于峄县、临沂之间执行任务,调度工作,一直住在陈拔贡大院。3.《陈毅在峄县》(作者贺安华、孙晋举,《春秋》1997年第05期):1945年10月下旬,陈毅军长奉命率部来到峰县城,建立了津浦前线对敌斗争指挥部。1946年初春一个风和日丽的中午,陈毅军长漫步来药店,找老先生们闲谈。陈军长走进药店,掌柜王玉粉先生热情地招呼让座。(时培京)
(古城台儿庄网社教部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