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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安涛:镖局兴衰与社会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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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中国古代,驿站是唯一成系统的邮发运输机构,可驿站是专门为朝廷押送一些来往信件物品的,而对于民间的一些商业往来,便没有一个安全的保障机构。到了清初,镖局就因为日常生活的需要应运而生。镖局是专门保护行商以及富商大贾、达官贵人的财物和人身安全的一种民间机构,带有一定的保险性质。最早的时候叫镖行,就是“受人钱财,保人免灾”的行当,也就是凭借过人的武功,专门为别人保护财物或人身安全为主要业务的商业组织。在指定的时间内把指定的货物送到指定的地点。大运河及山西票号的发展为镖局的产生创造了条件,镖局一般都是设立在中心城市和交通枢纽区域上。真正意义上的镖局诞生于康熙末年,在同治中兴时期达到全盛,直至北京的会友镖局于1922年关闭,标志着中国传统镖行的瓦解,镖局这个充满了传奇的行当经历了200多年的历史。传统镖局在200多年的发展过程中,创造了自己独特的生存方式和文化内涵,镖局的兴衰变迁是明清以来中国社会经济发展的一个缩影。
     

    一、镖局产生的社会背景
            镖局均设立在中心城市和交通枢纽上,镖局这种专业保卫组织从什么时候产生,说法不一。有“乾隆说、“康熙说” “考创设标(镖)局之鼻祖,乃系清乾隆时,……山西神拳无敌张黑五者请于达摩王,转奏乾隆,领圣旨,开设兴隆镖局于北京顺天府前门大街,嗣由其子怀玉,继以走镖,是为镖局之稿矢。”成书于康熙二十八年(1689)《聊斋》一书中已经提到镖局,可见在康熙年间镖局已经存在。据北京隆盛镖局创始人员成望的后人员文绣回忆,其先人于康熙十年(1678)在北京创设志诚信票号后,随之创办了隆盛镖局,看来,镖局创立时间最迟在康熙年间。
            商品经济的兴隆和发展是镖局产生的经济条件。自商鞅变法以来,重农抑商成为历代统治者遵循的基本经济政策,两宋时期随着生产力的发展,这一政策有所松动,明中后期以后,商品经济得到发展,国内区域性市场形成,出现了地域性商人组织——商帮。市场的形成和商帮的出现,突破区域界限进行长途贩运成为现实,长途贩运存在着一定的风险,这为镖局的产生创造了条件。“商品经济的发展冲垮了国家对主要商品的垄断专卖制度是镖行、票号产生和兴盛的前提条件”可见,镖局是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长途贩运自由贸易的出现而出现的,因此,自由商品经济的发展是镖局产生的前提,镖局是商品经济的必然产物。
            社会治安环境的混乱是镖局产生的社会基础。明清时期,随着社会分工和商品经济的发展,封建政府对人身依附控制的相对减弱,加之土地兼并严重,一部分人脱离社会生产成为无产者,不能自食其力的无产者,在生活没有依靠情况下,沦为占山为王、打家劫舍、抢劫商旅、危害社会的盗、贼、匪。“在旧社会,社会挺不安宁。各地都有贼人铤而走险。有七八十人一伙的,有二三十人一伙的,也有三五成群的,盘踞在各地”。因此,“行商贩运的沿途人财安全,成了一大棘手之事。官府衙门,虽有维护治安、缉匪捕盗之责,却难以做到逐行逐个商旅一一随行护卫。于是,一个为商旅进行有偿保安服务的行业便应运而生,此即冷武器时代以中华传统武术为护卫手段的镖行。”社会治安的混乱,盗、贼、匪的存在是镖局产生的社会条件。镖局的存在和发展,不但依靠商品经济的兴隆和发展,同时依靠盗、贼、匪们的存在和发展。没有盗、贼、匪,镖局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习武尚勇,豪侠仗义之士的存在是镖局产生的重要条件。中华武术源远流长,强身习武造就了一批习武尚勇,豪侠仗义之士,其构成了镖师的重要来源。没有镖师无法成立镖局,没有武术也就无法成为镖师,仅有武功没有豪侠仗义的武德也难被雇佣为镖师,因此,习武尚勇,豪侠仗义之士的存在是镖局产生的重要条件。交通的不便和艰辛也是镖局产生的条件之一。传统时期区域之间的交流和沟通主要通过水路和陆路,交通工具和交通条件相对的落后和简陋,商旅为规避长途跋涉的风险,降低交通时间成本,雇佣镖局为其押运货物或保护其人身安全成为他们的首选,镖局也便应运而生。
     

    二、镖局的组织形式
            镖局作为一种行业,是由镖局、镖户、个体镖师组成。三者之间的关系如同现代行业中的大中型企业。小型企业和个体户之间的关系,镖局是大中型企业,镖户是小型企业,个体镖师是自由职业者。“原始镖师的团伙,根据组合之初的不同结构,向着镖户和镖局两个方向发展,以同族、同里为基础的团伙,往往形成镖户;以习武练功之友为基础的团伙,大多形成镖局”。总的来说,在交通要道和商贾云集的地方往往形成镖局,镖局具有全国性,镖路延伸到大半个中国,在地方势力强大的地区往往形成镖户,镖户具有区域性,活动范围局限在某个区域,个体镖师则较为自由,活动在一些较小的城镇,承揽的业务较为单一和简单。
            镖局的服务对象主要是官僚阶层和商贾阶层,镖局的组建有三种组建方式。    第一种是自由爱好式形态组合,最初是几个习武之人结成一个小团体,小团体往往是师兄弟之间的自由组合。第二种是武术世家组建的镖局,这些人大多有血缘关系,有生死与共、唇齿相依的英雄气概和血脉亲情。在后来的发展过程中,虽然也有招贤纳士之举,但在他们的地位划分和股份份额上,却出现了雇佣关系。  第三种是退伍军人组建的镖局,统治阶级裁军后,一些士兵没有得到适当的安置,一些行伍之兵重德守讲道义,恪守武德军规,退役时一无所有,除了一身的武功之外,又别无谋生之技,于是凑在一起开设镖局共度余生。
            镖局有严密的组织,有着明确的编制,大型的镖局一般包括:镖局当家人,即开办镖局之人,当家人一般人面较广,有钱有势;总镖头通常是赫赫有名的江湖人物,不是本身艺业惊人,就是退休的名捕之流;镖头与镖师则是负责护镖上路工作的行动者,不但要熟知陆上功夫和水上功夫,还得精通拳械、马术、善使暗器。除此之外,镖头和镖师还必须懂得江湖上的规矩与春点(行话),以便同可能劫镖的绿林人物打交道;大掌柜讲的是眼明心细算盘精,看货不走眼,估价不离谱,上下里外该打点的绝少不了,不该开销的绝不浪费;趟子手是走镖时喝道开路的伙计;管理杂务的伙计和厨役是镖局中上上下下处理杂务或出外护镖不可或缺的帮手,有时还扮演着为镖局对外关系锦上添花的角色。
            镖局的业务活动“按照传统的习惯归纳后大致可以分为四大项:走镖、护院、坐店和保护库丁”。主要业务是走镖,有水路镖和陆路镖之分,水路沿大运河水系。大型镖局的镖路覆盖大半个中国,陆路:以北京为中心,分为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北向有两条:西路:出居庸关,过八达岭,经宣化到张家口。东路:出古北口,经鹰手营子到承德。东向:出山海关到锦州、营口、沈阳、长春、哈尔滨等地。西向:出娘子关经太原、运城到西安。南向有两条:东路:经任丘、河间、大名等地进入河南开封,再取道徐州、蚌埠到南京、上海。西路:经保定、石家庄、邯郸、郑州、信阳、到达武汉。山东道:经廊坊、天津、沧州、泊头,进入山东德州,到济南。
            规模较大的镖局往往设有总局、分号、外柜。分号和外柜的任务是招揽生意,主要设在府、道二级的行政中心或是商业、交通的枢纽。镖局的务范围通常被称为六大镖系,即信镖、物镖、银镖、票镖、坐镖、客镖。信镖主要为雇主带捎信件,物镖主要是为商人和官府押运货物,银镖主要指押送黄金白银等作为货币形成存在的物质的镖,票镖主要押送票号的银票,坐镖主要有护院、坐夜和坐店等三种形式,客镖主要是保护富商大贾和达官贵人在旅途中的生命和财产安全。
            一个镖局的设立还要有一定的物质条件,主要包括门面房、后柜房、练武场、镖车、镖旗、镖箱、镖局武器(冷兵器时代:短的是刀,长的是枪,暗器有飞蝗石,火器时代:毛瑟枪、左轮手枪、六响炮),另外还有辅助武器:镖鸽、镖犬、镖鹰等。
            镖局是以出卖镖师的劳动力获得利益的,镖局对客户实行有偿服务。其收取的报酬名为镖礼。“镖礼的收取没有一个硬性的死规定,一般都是看所押之镖的难易程度,包括镖路的远近、危险系数以及物品或者人物的贵贱等,一般情况下最低是“逢千抽五”、最高不会超过逢百抽五的极限”。 镖局除了依靠镖师获得利润之外,就是借路途方便,熟知各种商品的行情,搞第二产业,进行捎、帮、带,获得一些主产业之外的额外收入,以补贴起庞大的开支和损耗,这里的损耗无非是失镖后对雇主的赔偿和对伤亡镖师的补偿。
            镖师每个月也就挣四、五两银子,镖头七两二钱银子。镖局还有一个不成文的福利政策,那就是镖师因伤致残后,家中无人的就在柜上供养,老家有人愿意还乡的,柜上花钱给他置上十来亩地,送上一头骡子、一匹马、一辆大车,同僚们再帮他凑上一二百两银子送他回乡退养。镖师以身殉职的,镖局负责厚葬,送灵柩还乡后,给遗属置上十几亩地,送上一辆大车和两头牲口。家中如有兄弟子侄愿意吃镖局这碗饭的,镖局也都挑一个收下,不是镖师的材料,就在柜上干点杂活。镖师年过五十,就算老镖师了。不能外出走镖,就在柜内料理点其他事物,指点指点后辈,出出主意,当个主心骨,无家可归的老镖师就在柜上养老送终了。
             走镖的过程主要包含以下几个方面的内容,与雇主定镖单(注明起运点,到达地点,货物名称,镖利等),接受定金,官府开路引(通行证),选择黄道吉日拜“路神”(五路神)、“行神”,插镖旗出镖。一行数人,前一人,中间三人以上,后一人。路上喊镖,应对贼匪、地方势力,到达交货,放镖鸽保平安。
     

    三、镖局的生存方式
             镖局在200多年的发展过程中,形成了一套独特的生存方式和行业规矩,镖师们靠着严格的规矩和“讲信用,守契约”的理念使镖局的历史延续了200多年。镖局之所以存在这么长的时间,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是“他们选择了正确的生存方式,并用自己的勇气和武术技艺来支撑这种生存方式”。
            镖局行走在江湖上,除了仰仗一些生存技巧外,还必需有三硬,“官府有硬靠山;绿林有硬关系;自身有硬功夫,三者缺一不可”。官府要有硬后台,镖局无论大小,只要打出了镖局旗号进行营业活动,大小都得有个靠山,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后台。镖路上的官方机构有三种,一是管理治安。弹压地方的巡防营、巡检司等武装力量;二是设关立卡、课收税款的税务司。厘金局等财税机关;三是如沿运河走水路镖,要和河政、漕政打交道,只有在官府里有一位硬后台,走镖才能畅通无阻。江湖要有硬关系,那些拦路抢劫镖车的盗贼大多都是绿林中人,镖局与他们处好关系是镖车安全的保证。自身要有硬功夫,镖局是靠武艺来维持生存的,“打铁还需自身硬”,就算是有了官府的硬靠山,有了绿林的硬关系,镖局如果自身没有真本事,镖局还是无法走得通镖路、保得住镖。
            镖局的生存除了“三硬”外,在长期的发展中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行业规矩。水路三规:第一规是“昼寝夜醒”,第二规是“人不离船”,第三规是“避讳妇人”。陆路三不住:一不住新开设的店,二不住易主之店,三不住娼店。进店三要:首先在店内巡视一遍,看看有无“异相”,二是要在店外巡视一遍,看看有无“异风”三是要进厨房巡视一遍,看看有无“异味”。睡觉三不离:第一是武器不离身,第二是身不离衣,第三是车马不离院。三会一不:会搭炉灶,会修鞋,会理发,不洗脸。客镖三忌:第一忌是忌问囊中何物,第二忌是忌同雇主“宝眷”接触,第三忌是中途“讨赏”。
            镖局在200多年的发展过程中,靠着“三硬”和自身的行业规矩为镖局赢得了发展空间和信誉。
     

    四、镖局的文化内涵
            镖局作为一个行业,在其形成和发展过程中与自身的行规相结合,积淀了独特、丰富的文化内涵,也形成了自己的行业精神。镖局的文化内涵主要包括三个方面,一是江湖文化,二是商业文化,三是行业文化。
            江湖文化,镖局与江湖社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作为习武之人的镖师,在走镖的过程中要按照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的江湖生存方式来走镖,谙熟江湖行话和黑话,运用江湖行话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保护所押货物安全的目的。镖师在遇到劫镖之人时,不到万不得已是不“破盘”的,即硬碰硬的拼杀,而是先通过江湖行话进行“点春”,用江湖暗语对话,给足劫匪足够的面子,懂江湖规矩的劫匪一般是会放行的,如遇上不讲江湖规矩的“饿虎”,镖师们只能已生命来保护镖物的安全。因此,一位合格的镖师,一个有声望的镖局必须熟知江湖文化,同时镖局也在制造者江湖文化。
            商业文化,镖局是通过出卖体力来获取利润的,赢利是镖局的首要目标,镖局形成了自己的商业文化,即依靠实力和信誉赢利,依靠讲信用和守契约赢得雇主的信任,依靠遵守行业规矩来开拓市场。镖局所形成的商业文化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商业文化,在镖局行业中没有出现过“奸商”,镖局的信誉比一般的商人更为重要。
            行业文化即镖局精神,镖局的尚武、正直、正义、扶弱、助人的精神,指导着几百年来镖局的镖师们,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镖局精神主要包括:三分保平安的谦和精神(带三分笑,让三分理,饮三分酒 ),与官相交先声夺人的精气神儿,强龙礼敬地头蛇的隐忍精神,对挑衅者以礼相待的精神,对盗贼先礼后兵的精神,面对饿虎的大无畏精神,对雇主的忠诚守信精神等。
    五、镖局的衰落
            镖局是社会经济发展的产物,社会经济的发展又促成了镖局的衰落。1905年的清末新政后,近代交通的发展以及一批近代行业的出现,排挤了传统镖局的业务,新式的银行、邮局、铁路、海运纷纷在中国兴起,导致镖局的衰败。银行汇款通过电讯划拨(银镖),邮政通信由铁路挂专用车皮包揽(信镖),铁路沿线由沿线的路警和车上的乘警负责安全(物镖、客镖),保护货物和旅客的安全,海运有专人负责安全,近代警察的出现,成为维持地方治安的重要力量,这些近代行业的出现“无疑是敲响了传统镖行的丧钟”另外,进入民国以来,军阀混战,兵祸不断,镖局风险增大,虽然社会治安的混乱是镖局的产生的重要条件,但如果社会混乱达到一定的程度,传统的镖路被阻隔,时常有失镖之危险,所押送之“镖”一旦遭劫,镖局要全额赔偿的,因此,在混乱的1920年代,镖局也就失去了存在的社会条件。进入民国后,各大镖局先后歇业,传统的镖行趋于瓦解。
            镖局业务萌生于隋唐的官办驿站,随着商品经济发展的需要,到清康熙年间,具有民营性质的镖局正式成立,兴盛于晚清,到1920年代退出历史舞台。镖局作为一个专门的行业不存在了,但其保障财物安全和运送物质的行业性质是社会经济发展所需要的。传统镖局的业务被现代物流、武装押运、保安公司所取代。
                                                                                                                                           (古城台儿庄网社教部编辑)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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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古城台儿庄网社教部 来源:本站原创 发布时间:2013年03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