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儿庄，运河和历史在这里拐弯（图）

秋天，参加全国的年度副刊会议，我来到了台儿庄。台儿庄，早在读中学时，就在历史课本里读到这个地名，这是一座每一个中国人都引以为傲的城市，一个“中华民族扬威不屈之地”。

也许正因为台儿庄独有的魅力，到这里参加副刊会议的人数是历年最多的，大家都慕名而来。

我坐火车先到徐州，那天正下着雨，刚出车站，就看见接站的工作人员举着牌子站在雨中。这一趟从温州到徐州的火车，就我一个人参加这个会议，却劳驾这么多人在雨中等待，让我非常不安。都说山东人热情好客，还未到台儿庄，就已经充分领受到了。

雨中的鲁南大地空濛而辽阔，窗外是一望无际的田野。

从徐州到台儿庄只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开车的司机师傅话不多，但只言片语之间，无不流露出对家乡的热爱和作为一个台儿庄人的自豪。

说话之间，台儿庄古城就到了。

现在的台儿庄古城是2008年台儿庄大战胜利70周年的时候开始重建的。走进古色古香的大街小巷，花溪柳塘，犹如时空穿越。虽然我来自南方，熟悉水乡风貌，当我漫步在古城的时候，我还是非常的惊讶，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江南水乡。一路北上的京杭大运河到台儿庄地界，折转西向，进入微山湖。这段40多公里的运河，是整条京杭大运河最大的拐弯。站在古城的河边，放眼望去，运河两岸的古典建筑高低错落，屋檐下大红灯笼高挂。也许是台儿庄的土地特别肥沃，时已深秋，这里的垂柳依旧绿意盎然。街头是悠闲的八方来客，河面是来往穿梭的画舫、悠然划过的小船……

好一座北国水城。

台儿庄有着4000多年历史和繁华的过去，早在明清两代，这里就商贾云集，是南北客货的集散地。这里在康乾年间呈现出“商贾迤逦，一河渔火，歌声十里，夜不罢市”的繁华景象。沿大运河六下江南的乾隆皇帝来到台儿庄的时候，龙颜大悦，用他的御笔写下“天下第一庄”五个大字，如今这个御赐的封号就高高悬挂在台儿庄城楼上。

我到台儿庄的那天，正是农历十六，夜晚，城楼之上，圆月高悬。月光如水，华灯如火。这样的夜晚，很容易引人遐想。然而，更让我关注的不是它曾经的繁华和当下的美景，而是1938年春天，这里发生的那场震惊中外的战争。这场血战使繁华的台儿庄成为一片废墟。今天，这座美丽的古城就是在废墟上重建的。台儿庄给人印象深刻正是当年那场惨烈的血战，以及今天在废墟上重新打造的美丽。

1938年春天，日本侵略军进犯台儿庄，中国军队奋起抵抗，宁死不屈，血战到底。台儿庄，成为一座英雄的城市。

在那场血战中，这座美丽繁华的古城“无土不沃血，无墙不饮弹”。日军的钢盔堵塞了运河的水流，运河一片血红。在城北的清真古寺里，中国军队和日军曾经经历了7天7夜的激战。参观清真寺时，美丽的女讲解员指给大家看墙上的累累弹孔，虽然几十年过去，清真寺的砖墙经历风风雨雨，但那密密麻麻的弹痕还清晰可见。有一块不到一平方米的墙，居然留下两百多个弹孔，当年的那场殊死厮杀之激烈，由此可见。清真古寺里还有两株古柏，一枯一荣。一株死于那场战火，另一株仍生机勃勃。那株古柏虽已枯死，至今仍屹立不倒。我用手轻抚这株干枯的古柏，树干如甲，枝杈如戟。我觉得它仍然是有生命的，也许，某一天，这株古柏还会浴火重生，就像这座废墟上重生的古城。

一个来自湖南的女中学生，离家千里，到台儿庄前线，加入救护队抢救伤员，不幸罹难，年仅18岁。在台儿庄大战纪念馆里，我看到了这个女生的照片，圆脸短发，一脸稚气，但眉宇之间透露出顽强坚毅和淡定从容。在这个看似文弱的女孩面前，我感受到我们这个民族在灾难面前所迸发出来的顽强和坚忍不拔。正是这种顽强和坚忍不拔，使得我们这个民族在一次次的灾难面前挺立过来，千百年来，生生不息。

美国的战地记者爱泼斯坦这样描述他当年的见闻：“到1938年4月6日晨止，台儿庄内外的日军已被全歼。我们进台儿庄时，那儿尸体遍野，硝烟弥漫。未爆炸的炮弹和手榴弹时时都有爆炸的危险。就是树木，也被战争的风暴席卷而去，只剩下残缺不全的树桩。”

曾经参加清扫战场的别志南先生，用诗歌记下这样的惨象：“三千人家十里街，连日烽火化尘埃；伤心几株红芍药，犹傍瓦砾惨淡开。”

台儿庄大战歼灭日军精锐近一万两千人，粉碎了日军“三个月灭亡中国”的计划，坚定了国人抗战胜利的信念，这场大战成为抗战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这座古城，留下太多可歌可泣的故事。

离开台儿庄的前一天晚上，特意去乘一下古城河里的小船，再感受一下台儿庄美丽的夜色、迷人的运河风光。年轻甜美的船娘“阿娇”一边摇橹，一边唱着轻柔的鲁南小调。大红灯笼的倒影在水里飘摇，小船驶过，碎了，又慢慢地凝成原来的模样。桨声灯影里的台儿庄美得如梦幻一般。阿娇说：台儿庄大战那一回，她的爷爷，逃进了芦苇荡，才保全了性命。七十多年过去了，废墟上又建起新城，那个躲进芦苇荡死里逃生的小伙子，如今，孙女都已经长大成人，摇着船橹唱着小调了。阿娇很爱笑，一路都是她银铃般欢快的笑声。眼前这个摇橹的美丽的船娘，和当年那个女中学生一般年纪，正是花样年华，可她们的命运是多么不同啊。

运河之水不停流淌、延绵不断，就像岁月之河，永不停息。台儿庄的硝烟早已散尽，但我们不能忘记这场战争。记住这场战争，并不是记住仇恨，而是止戈为武，珍惜和平、心存忧患。

愿人类远离战争，天佑国人。

                                                                                                      （《温州日报》2011年12月8日16版本  黄泽）

                                                                                                                        （古城台儿庄网社教部编辑）